控方情人

控方情人

她有些物质,他觉得养着压力很大。

2023.04.20 阅读 194 字数 7701 评论 0 喜欢 0

1.

我第一次知道校花谢雨晴的名字怎么写,是在周四的计算机课上。我座位课桌抽屉板上面,歪歪扭扭地用涂改液写了几个字:

“校妓谢雨晴,2000块一夜。”

后面是她的电话号码。我异常恼怒,赶紧拿书盖住字迹,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记下了那个电话。谢雨晴在我们年级名头很大,是我们公认长得最好看的女生。那个时候高二教室走廊挂满历史名人画像,尽头倒数第二格詹天佑旁边缺了一幅。有仰慕者把谢雨晴的照片打印放大,在那挂了一天。教导主任发现后气急败坏,为了取下画像不顾仪态,甚至踮了脚。

因为画像就挂在我们教室外墙的缘故,那天晚自习之后我们全班被留了堂。教导主任站在讲台上声色俱厉,希望我们供出挂像人。全班都没人说话,班主任怯生生地站在讲台一侧,几乎就要站出来揽下罪责。整栋教学楼只剩我们教室还亮着灯,十一点钟的时候终于放我们回寝。路上大家搀手互相扶持而行,凄冷悲怯如路过墓地。

那成了我们高中记忆里难以磨灭的一夜,阴差阳错的,还把我们班给整团结了。后来的年级毕业照上,我们班喊茄子的时候,所有人的嘴都咧向一个方向。而至于究竟是谁挂的那张校花画像,可能只有詹天佑知道。 

那节计算机课是学校的公共课,隔周一次,所以也无从知晓是谁恶意生事刻的字。我刮掉涂改液,发现下面还有小刀刻痕,一笔一画竟颇为工整。中午回寝打开手机翻看记的号码,在床上甜蜜翻身,觉得那串数字都甚是美丽。 

正沉醉间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冷冷的女生声音:“你们还要骚扰我到什么时候?”我赶紧捂住电话,心想:“我咋个就按到拨号了?”慌道:“那个,你是谢……”

那头打断:“是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谢雨晴的声音,经过漫长的中国移动基站传递之后,她的音色听上去魅力不减,既冷且润。我慌得半天挤不出一个字,她突然又说:“下午下课六点钟,操场看台C区绿色椅子那。” 

我问:“啥?”谢雨晴:“你们不是想嫖我吗,把钱带上,那里见面。”挂掉电话。

我感觉耳朵仿佛被手机屏幕咬了一口般突兀。她说的C区绿色椅子,我们这个年级的男生可太熟悉了。高一下学期,谢雨晴被人目睹晚自习后跟一个男生在那张椅子上亲热。他们太会挑地方了,整个C区是操场看台的红色区域,那张椅子坏了估计是一时没有找到同色椅子补上,才换了张绿色的。万朵红花衬一片绿叶,是二战时候德国空军会盯着投弹的那种醒目。 

我坚信她跟人亲热这件事是谣言,但也感觉出了谢雨晴的个性,正面冲撞舆论中心,此地无淫的坦荡。想到要单独跟她见面,也想到自己正游走在道德的边缘,忐忑又兴奋。下课就直奔操场,跑三步转一圈,确信身后没人跟着。还没走到,人转晕了,扶住树杆喘息,猜想这是否是校花魅力的一种渗透。抬起头,看到万丛红花中的那片绿,谢雨晴坐在那,手托住下巴。绿色座椅,又开出一朵红花。我内心感叹:“老天爷。”走上看台。

谢雨晴听到动静,转过身:“你是上午打电话那个?”

我停住脚步,摆手道:“不是不是……是是,但我不是要那个的意思,我就打着玩。没想到我手机还有话费,我妈说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不能分心。她拿我手机打了个国际长途,直接欠费了十三个月,怎么还能打电话呢真是奇怪。”我语无伦次,不敢看她,眼神四处乱瞟。

她站起身,抬头打量我,是第二轮面试官的那种表情。我这才第一次仔细看她,梨花头,完美的瓜子脸,肤色介于米白跟雪白之间,大概是馥芮白。鼻型姣好,女团成员出道前会拿着照片跟医生比划“我就要整成这样”。我别过脸,不敢再多看,心中默背未成年人刑事犯罪处罚条例来克制自己。 

谢雨晴缓缓道:“这两天好多人给我打电话,号码是哪看到的?”她美出了威严,我完全做不到任何掩饰,叹道:“309,计算机课,第二排3号机。” 

她冷冷看着我,我感受到周遭的冻结。我有点理解冰山美人这个词的凌冽内涵了,我这会仿佛在接受冰桶挑战。 

谢雨晴说:“写的什么?”边说边漫不经心玩弄手指。 

我内心感慨:“这手也这么好看。等等,如果她脸不好看,我肯定也不会觉得她手好看。也就是说她的手好不好看,在手被看到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是什么?这就是量子力学吗?”

我走完神心态放松些了。她说:“我大概听到些说法,我知道他们都怎么说我。” 

我心想:“那你还问我,报价吧美女。”脸上刚毅了一秒钟,她眼色一瞟,马上又软了下去,说:“你不要太在意啊,估计是那些嫉妒你的女生写的吧。” 

“嗳,帮我个忙。”谢雨晴脸色突然活泼。 

我小鹿乱撞,中鹿老鹿四处逃窜。透过谢雨晴酥肩,看到后方操场那几个踢球的开始朝我吹口哨,讪讪道:“啥忙?” 

谢雨晴:“帮我找到刻字的人。” 

我内心奇怪:“咦,为啥是我。”嘴上想都不想答道:“好的。”

她头微微一歪,说:“你该不会以为,我叫你出来是让你来睡我的吧?”

我两手乱摆:“说到哪去了!不会不会,别把人看低了啊。”她恢复冰冷:“知道就好。”拢了拢衣领,要走的样子,又说:“对了,你跟罗乐一个班?”

我说:“是,怎么了。”心想:“我有说过我是几班的吗?”她说:“没什么。”摆了摆手,从我身边走过,转身消失在看台后方。我感受到她体香,是春天把窗户推开的感觉。 

台下看热闹的传来嘘声,我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用力在那个绿椅子上坐下。触臀生温,我感受到一股流氓的暖意。

2.

我对她问我认不认识罗乐这件事有些挂怀。我何止认识罗乐,他是我同桌。每天前胸贴后背的,我几乎嵌入了他。

我想起那个关于谢雨晴在C区看台失去贞洁的传说,脑海中整个学校的俯瞰画面以此为中心炸裂,心情再难平静。数学课上,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正吭哧吭哧写着黑板。我微微前倾,侧头望向罗乐。寸头,黝黑,高瘦,所有关于那晚C区看台男主角的坊间描述,我同桌都太符合了。我是觉得那天校花从我身边过的体香熟悉,原来竟跟我山高水远的如此咫尺交融。 

“别看我,”罗乐说话,眼睛却盯着黑板:“下一个题我也不会。”

我长叹一口气,成绩方面也是比不过了。持续对他进行打量,还是丝毫没有亲近欲望,完全无法想象这种气质如农作物一般的男子竟能沾染校花。我想了想他跟谢雨晴亲热的画面,气血上涌,脱口道:“喂,在看台上跟谢雨晴亲亲的,不会是你吧。” 

罗乐慌道:“什么啊。”双手在桌面的书本上乱摸,掩不住的慌。

我心想,完了,是这个狗日的。一时无话,我们两人各自怀揣心事。我本来听课不认真,结果物极必反,这节课接下去的内容听得出奇认真,竟收获了学习的快乐。别人因为早恋而耽误学习,我因为别人的早恋而取得进步,我不能想出比这更迂回的上进方式了。 

“踢到她了。”罗乐冷不防道,完全不像在说自己的事。 

我问:“啥?” 

“我说,有一次足球队训练,不小心踢到她了,”罗乐说着,不带回忆的表情:“这么认识的。”我小心翼翼道:“踢得严重吗?”

罗乐面如木鸡:“使劲抽的,哪里想得到球门后面钻出个人来!”停顿两秒,摇头:“奶都踢出来了。” 

下课铃响。我课本一扔,就去掐罗乐脖子。罗乐脸逐渐呈现猪肝的颜色,艰难说道:“手上拿的,盒装奶、盒装奶。”

我精疲力尽放手,哭道:“太吓人了你。”

罗乐:“我送她去校医室。”我说:“狗血啊,你设计好的吧。”罗乐:“其实以前我不知道她。”我说:“那之后呢。”罗乐目露神往:“她被我击中倒下去那一刻,我被她击中。”末了又补充:“她好像一片飘零的树叶啊,可是她又那么鲜艳,开得正盛的样子。不合理是吗,不该落下来的。”

我说:“你是农药,真的,你是农药,又土又毒。”罗乐呆呆出神:“那一阵陪护,把感情整出来了。”

我听了他的描述之后有所触动,想为他做点什么。不一会上课铃响,值日生喊了起立。我默默把椅子从他身后搬开。他一屁股坐空。咔嚓一声骨盆碎裂的声音。我心头舒服些了。

3.

罗乐后来给我说,他跟谢雨晴的恋情很快就无疾而终。她有些物质,他觉得养着压力很大。我说:“美人无法不物质,奢侈品因为在美人身上才是奢侈品。她的气质,校服穿身上都物质。”

罗乐点头。我内心紧张,问罗乐:“最后呢,你尝过她了吗?”罗乐:“怎样算尝?”我撅撅嘴。

罗乐正色道:“好好说话,不装可爱。”我说:“就是,亲密接触。”罗乐扭捏点头。我急躁起来,问:“怎么样?她香吗,软吗?”心下沮丧,又说:“哎,算了算了,问这些做什么。”

罗乐面露回忆:“很糯。”

糯?我想都想象不出来一个人糯是什么感觉。一脸敬仰,像看万兽之王一样看着他。罗乐:“你认真听讲。”

我问:“最后呢,你们谁提的分手?”罗乐面露难色,半天,开口道:“她吧。”我说:“她……吧?”罗乐:“她后来跟年级上一个公子哥……算了,我还是想好好读书。”脸上表情不太愉快。

我恍然大悟:“那个关于她在C区看台翻云覆雨的传说,原来另有其人?”罗乐怔怔出神:“那段时间她换包换手机换得很勤。”我说:“你这是怀疑人家了。”罗乐道:“不好意思,不该这样。” 

我看着罗乐神伤的样子,知道这段早恋终究是影响到他了。出于一种守恒,因为恋情耽误掉的学习成绩必定会在另一处补上来,总的高考能量是不会变的。想到这,我就觉得罗乐用他戛然而止的恋情,为我的高考分数提供了保障。仿佛我的成长,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我这样想着,数学老师一粒粉笔精准地砸到了我脑门上。

4.

我缜密推理之后,深觉作案人在隔壁八班。那节计算机课我们是周四上午的三四节,之前一二节是八班。我发现字迹的时候,感觉涂改液还有一点润。反观我桌上一年前涂的那个“早”字,班主任叫我清理的时候,我借了把电钻才抠下来。我决定从最邻近班级下手。 

我找人打听,知道了坐我位置的是个戴圆框眼镜的胖子。周日晚自习结束,我去到隔壁班打望。他一手拿着少女漫画,一手掏薯片吃,完了还吮手指。吮完瞪了手指一眼,好像吃到了什么毒物。我心念:“这是涂改液没洗净了。”找熟人把他叫了出来。 

“胖子,”我语气尽量轻松:“你可能不认得我。”胖子:“什么事。”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 

我盯着他脸上的肉馅,把气势提上来,心想要怎样套出他破绽,出其不意或许是妙招。冷不防道:“谢雨晴!” 

胖子猛地双目圆睁,露出被扫黄大队破门而入的表情。我很满意,手叉胸前。他脸上显出难过,低下头,下巴上赘肉堆了起来。胖子一旦认起错来,有特别的动人之处。我提高警惕,内心告诉自己:“可别同情,你也不瘦!” 

胖子眼眉低垂:“对不起,不该打那个电话。”我:“啥,不该打?那个电话不是你写上去的?”

胖子双手乱摆:“不不,我哪有那个胆子。”我失望之极,他不像在说假话。他睁大眼睛:“咦,你不知道吗,做这件事的人已经被德育处抓到了,正在审呢。”我奇道:“不知道啊,什么时候?”胖子:“好像是昨天。那个人不是你们班的吗?”

我心里一咯噔,我们班整个晚自习唯一不在的人,是罗乐。我还以为是足球队训练去了。果然胖子道:“就你们班踢球那个。”我说:“进去吧。”胖子道:“你们班这下可能会被通报批评了。”说完吮手指。

我从教室后面看向同桌的空座位,心想:“这是闹哪出?”

5.

第二天周一的年级大会上,德育处主任对罗乐作了严厉批评,说他“辜负老师辛勤培养”、“污言秽语,损坏女同学名誉”及“破坏公物”等。我们班几十号人大气不敢出,班主任拳头捏得像打人前的叶问一样,我几米远外都感受到他的震怒。 

后排角落三班的方向一片哗然,我扭头看见谢雨晴哭得梨花带雨。旁边一白净男同学递上纸巾,手臂上金表抖动,金光扫过整个会场。台上德育处主任赶紧扶了扶眼镜,用镜腿的金光将其压了下去。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谢雨晴有点假。想起自己也算打过电话的一员,她没有将我供出,多半是我太泯然众人,忘都忘了。只听得旁边有同学小声议论:“好贱哦,这种事我们学生小打小闹就是了,干嘛闹到德育处去。”有人道:“是她跟主任告的状是不是。”先那人道:“看来是被骚扰惨了,要不是我妈不准我用手机,我也打了。”另有人说:“是罗乐不对在先啦,分了手也没必要这样宣传前女友啊,女生名节很重要耶。”有人道:“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好女人。”我最后补充:“电话号码实在刻得太浅了。”

下午回教室,终于看到了罗乐。阔别两天,如此舆论压力下,他倒显得没什么负担。我用接到出狱老友的语气说:“这两天怎么样?”罗乐:“懒觉睡够了。”

我说:“不该在课桌上乱写乱画的。”罗乐洒脱看我一眼,道:“不说了。”

我厉声道:“就算她被别的公子哥抢了,也没必要说人家是妓吧,还乱留联系方式!”罗乐苦笑:“一时失智。”坐下,长吐一口气,故作轻松的样子。 

我摇头,翻开书做题,但觉得旁边坐了块炭似的烫人。罗乐又以他那副目视前方却似自言自语的语气道:“喂,这周之后我就不来了。”

我惊道:“去哪?”罗乐:“老家县城的中学。”我还是表现出了惋惜,叹道:“桌上刻字这种造谣,也算可防可控,有限人传人,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罗乐摇头:“对优等生来说,污点不分大小,只讲有无。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我目露真诚:“你走了,我会难过。”但想着他终究是犯了错,也不知在挽留什么。罗乐挑眉道:“你别难过,未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我觉得他有别的意思,正揣摩,他递过来一个小书包,说:“帮个忙,这个东西给谢雨晴,里面是一些我们之间的信物。”我说:“信物?”摇摇包:“我怎么听到有滴答响。什么时候引爆呢,要给我留够逃跑时间哦。” 

罗乐笑道:“高三听不到你讲笑话,倒是憾事。”又递过来一封信。

我说:“靠,真有信啊,这么老套?”罗乐:“是德育处要求写的检讨,你帮我给班主任吧,我懒得了。”

我接过东西,有种被托付的感觉。仿佛看到他被塞进刑车运走,打开留下的锦囊,上面写着“记得给刽子手说我要一个全麻”。

“检讨写的什么呢?”我最后问。罗乐:“老师问我能不能中止错误行为,明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你怎么回的呢。”

罗乐:“能,明白。”

我点头,打开书本,开始专心听讲。

6.

罗乐走后两天,我打点他的遗物,看到那封检讨,拿出来翻了下。字写得很漂亮,虽然文章排头就是生硬的歉意,但不妨碍我睹物思人。我曾评价他的笔锋跟他任意球的弧度很像。他说我懂他,他写字到酣畅处,就是有破门的狠劲。想到这我心生一念:“等等,笔锋,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提着包来到三班后门,说找谢雨晴。等她出来的过程中,留意到她们班后面黑板的板报,做得很漂亮,右下角署名:文艺委员谢雨晴。我再次叹服美女的德艺双馨。人长得美,下意识就会往文艺修养上靠,秀外慧中,全面拉开跟普通女孩子的差距。我看了看板报的内容,字迹娟秀,似曾相识,心中逐渐明晰。

谢雨晴走出教室,招呼我:“找我什么事呀。”心情不错的样子。

我递上包:“罗乐留给你的东西。”她接过打开看看:“哦,交换日记啊,没什么好纪念的啊,你帮我处理了吧。”眨着两颗明亮的眼珠,征求意见的样子。

我心道:“别眨别眨,心软了。”躲开她眼神,以便正常思考,说:“这么不恋旧情啊。”

她继续天真的样子,说:“是他不恋旧情吧。”

我点头,接过包,说:“那就帮你扔了。”假装慢慢拉上书包,打量黑板报,说:“你们班板报真好看。”谢雨晴回头看看黑板,喜道:“我做的,还可以吧。” 

我说:“是,字跟人一样秀丽。”手一指,说:“尤其是学校那个‘校’字,木字旁的笔锋很特别,好像哪里见过。”

她似笑非笑看着我:“哪里呢。”

我冷冷道:“计算机课那张桌子上。”

她说:“你确定吗。”

我说:“我想起你当时叫我帮忙,说的是‘找到刻字的人’。为什么非得是刻的呢,可能是笔写的,或者涂改液涂的嘛。” 

她歪着脑袋问:“为什么呢。” 

我说:“因为就是你刻的嘛。” 

她拍手道:“你知道啦!”

我说:“罗乐写字像踢球,大开大阖。而校妓那两个字,太娟秀。”摇头道:“还真信是他写的了。瞎。”谢雨晴说:“现在怎么办,要到德育处告我吗?”

我恨恨道:“是有多恨他,闹这样。在老师面前装无辜扮惨,很舒服吗。”谢雨晴还是带笑的样子:“不舒服呀。谁叫他把我甩了嘛。” 

我惊道:“他甩的你?”想到他竟然有本事抛弃我心中女神,一种巨大挫败袭来。

谢雨晴点头,终于表现出一点难过:“胆太大了。可知其他男生是怎么疯狂求我不得吗。”我心道:“太他妈知道了。”

她说:“我得不到的东西,索性损坏。这个答案如何?”我摇头:“不想管你们的事了。”做个拜拜的手势,转身准备走人。谢雨晴叫住我:“那个,包给我吧。”

我转身,最后一次面对女神。她眉间闪过一丝念旧情的意思,还是好看,变着花样的好看。她走进教室,背影消失在门后。倘若这就是跟学校最美丽女孩处对象的代价,换做是我,我愿不愿意?

“代价还是大了些。”我摇摇头,往回走:“不过我愿意。”

7.

一年后高中毕业,罗乐从他家乡县城的中学传来捷报,成了我高中同学里面考得最好的那个。大学前最后一次同学会,KTV里面都喝多了酒。服务员反复解释,学生证不能打折,大学录取通知书也不可以,大家才放缓了消费速度。有同学唱林俊杰,其中一句“谁有本事把到校花”,不知谁按下暂停。万籁俱寂中,一堆醉鬼红着眼转过头看向罗乐。

罗乐坐直身板,目射精光,拿过话筒低沉道:“是我。”一喝得眼神涣散的同学问:“这么好看的女生,什么感觉?”十一个字,咬了三次舌头。我没咬舌头,我在旁边直咬牙。

罗乐一扫酒气,镇定道:“这个女人,不仅好看那么简单。”手指摩挲酒杯,又说:“日本人讲,‘恋爱只是一场想象,我们每个人的恋爱,不过是一个人的相扑而已。’”

我啐道:“油腻!”

罗乐一脸甜蜜:“好的恋爱也像相扑,只不过一方轰然倒地的时候,另一方还帮忙用手托着。”

众人道:“她害你几乎被开除耶!”

罗乐突然一本正经:“你知道县城的中学比大城市竞争小很多吗。”我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全省统考。”

罗乐神秘道:“可是我一回到县城,就申报了足球体育特长生,高考加了二十分。”我一脸惊愕:“啥……”

罗乐幸福追忆似的说:“那个时候我想转学回去,班主任不放,毕竟也是班里的种子选手,能给他提高声誉。可是我心里也没底,想争取保障啊。我知道我在成都怎么也不可能加分,只有回老家才有机会。我天天给谢雨晴抱怨这个事,有一天她突然说,‘如果你犯了什么劣迹,让老师不得不放你怎么样?我说,‘我品学兼优,能有什么劣迹?’她假装不在意似的说,‘不一定哦,试试看咯。’后来我在计算机课的桌上看到那些字,认出她的笔迹,大概猜到些缘由,赶忙用涂改液盖住。”

我惊道:“是你涂的?”心中一切都对上了号,看来她找到我也非偶然。追问道:“所以最后是她向德育处告状的?”

罗乐嘻嘻一笑:“我看事情都闹到老师那去了,就去自首了。顺着她的意思嘛。”说到这摇摇头,还是幸福的样子:“这个女人啊,分了手还记着我的事呢。” 

我说不出话了。一路起伏,到头来谢雨晴在我心中还是恢复到了完美女神的形象。众人起哄,有人又问:“当年楼道那画像肯定是你挂的咯,那晚害我们留堂那么久。”罗乐双手乱摆:“那真不是我。”

我转过身对着无人处给自己倒酒,一口闷尽。想起谢雨晴对罗乐的心意,心下不畅,又喝了一杯。当年为了引起她注意,深夜翻出寝室,在教室过道做贼一样挂她巨幅照片。中途保安巡楼,电筒光一闪,害我腰也一闪,蹒跚了几天。这些记忆趁着酒劲在我脑子略过,我摸摸老腰,几乎唤醒那阵疼痛。 

这是我为女神做过的最大应援了。这个时候罗乐起立躬身给大家敬酒,我想了想好像还可以再做点什么。趁他坐下前一瞬,默默拉开了椅子。

还是熟悉的骨盆碎裂声。我一口温酒下肚,终于觉得舒服了。

罗丹
Apr 2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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