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与西瓜

夏天与西瓜

“刚刚田里偷了一个瓜,贼甜。”

2021.01.16 阅读 967 字数 1639 评论 0 喜欢 0
夏天与西瓜  –   D2T

凉爽的清晨,滚动的露珠,我立在湖边,走进被风吹过的夏天。

1

四下静寂,阳光很足,窗后的树叶渗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凉席,细密翠绿,身体捂热左边,我又滚到右侧,清爽新凉。

“叮当,叮当”,金属器物碰撞,脆脆地响。

卖棒冰的来了,我赤脚,光滑的砖地,脚微微地刺痒。偷偷地觑了一下母亲,她沉沉睡着,我悄悄开门,踏出,缩脚,土地温热地烫。

卖棒冰的小伙,立于大路。长长的自行车,精光雪亮,棒冰箱绑在后座,粉红的棉被紧紧裹着。掀开,鼻尖丝丝凉意,木箱已经湿润,一层水珠。

里面左右两层,木板隔着,左侧是雪糕冰棒,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右侧是西瓜,已经切块,三角形,翠绿的皮,鲜红的瓤。

脖领子突被薅起,身后的母亲有些愠怒:“你有胃炎,忘啦?不能吃冰东西。”我馋嘴的目光快滴了下来,母亲叹气,递了张毛票:“来两块西瓜吧。”

双双妈来了,白色连衣裙,袅袅婷婷,阳光下皮肤宛若透明。小伙子不好意思地避开目光,取出冰棒,我瞧着眼热,双双妈笑了:“孩子想吃就给他吃,吃一个没什么大关系。”

说着,往我手里塞了一支,我厚着脸皮接了。母亲谢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

路旁,绿叶悉悉簌簌,绕杆而上。丝瓜花蕊,嫩黄,蜜蜂缓缓钻进,又钻出,振翅飞远。我抬头,阳光刺眼地晃。

幼时的我,腆着脸皮,捧起西瓜:“妈妈,你吃吧。”母亲早洞穿我的小心思:“你趁凉吃。”

呼哧呼哧,一扫而光,满嘴红色的汁液。

母亲搬砧板,削硬皮,利落地将西瓜皮切块。傍晚倒入锅中,放入盐醋,加上些许辣椒丝,大火翻炒。

待热气消散,上桌,略微几片,入口香凉酥爽。

2

六月底,卖西瓜的卡车来了,层层叠叠,密密的。

卖西瓜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精赤着上身,高耸壮实;女的头发垂腰,满脸雀斑。他们不用吆喝,一户传百户,人群潮水般地涌来。

“这么贵,我赶集的时候,人家的价格可比你低两毛。”

“那您上他那去。”卖瓜的男青年一句话挡了回去。

“你这西瓜熟没熟啊?”

“不放心,您开了瓜,生的再来换,要不您选一个,我给您开。”

父亲一个个敲瓜,手指咯嘣,细细地听音,响声沉闷他才买下。即便如此,百密一疏,一次买四五个瓜,有些切开,一层瘪瘪的小白瓜子。大家眼神都垂下来,母亲安慰:“没事,没事。”

她将瓜肉舀出,放入白瓷缸,加两大勺白糖,小火微温,火苗紫蓝,摇摇晃晃。火候差不多,浸入凉水,晚上盛上,无丝毫生涩,咬一口,鲜甜。

七月,瓜多,奶奶会做西瓜汁。做西瓜汁得细致,一层层挖瓤,一个个剔子。用细白纱布拧汁,点点滴滴。

盖紧,沉入冰凉水缸。中午,做农活归来,炎阳当顶,热汗蒸腾。将西瓜汁捞起,一人一碗,浑身生风,异常清凉。

我傍晚归家,几张板凳拼成小桌,蓝色纱罩,清淡白粥,热气氤氤。咸鸭蛋一切两半,蛋白细嫩,红油吱吱。黄瓜切片,盐腌,白蒜拍泥,就一口白粥,嘴里脆生生的。

黄昏的穿堂风,阴凉爽利,食粥的温热,一消而空。房前屋后,慵懒的气息,猫趴在屋檐下,静静地整理毛发,一两辆自行车呼呼而过,逐渐远去,映成了夕阳的背景。

母亲端出一块红润的瓜心,他们下午已吃完瓜,这是为我留的。轻轻的一口,冰甜。

3

高中,课业漫长。午休时间,寂静教室,厚厚的习题册,一笔一笔地填满空白。

阳光明亮,蝉鸣阵阵,丰盛热气,汗流浃背。一点半,推开椅子,摸一把额头,滑溜溜。

冷饮店的柜台,西瓜瓤盛在塑料碗里,五毛钱一块,用勺挖着吃。倚在门口,一勺一勺,时不时地咬到冰渣,看着一角蓝天,心沉浸在水里,须臾的放松。

铃声响,同学如放闸的洪峰砰地一下流向教室。水池前,哗啦啦,弯腰,白荒荒的日头,水浸过的脸,醒目的寒意。

我能闻到鼻尖的热气,碗里剩些许汁水,扔掉,缓缓回到死死绑定的人生和课桌。

此地水果店,不论西瓜来自何处,均对外称东台西瓜。东台西瓜甜而不腻,美若清水,食而难忘。买了一个,沉沉的,拎回家,咔嚓两半,生的。

昨夜,大宇电话里嘻嘻地笑,我问他干嘛呢?

“刚刚田里偷了一个瓜,贼甜。”

他的声音里透着幼时幸福的甜蜜。

早起,散步。

凉爽的清晨,滚动的露珠,我立在湖边。

远处,老太太们在练嗓,张生与崔莺莺,长亭兼短亭。

耳边,被风吹过的夏天。

颜彦清
Jan 16,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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