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送终

白雪送终

时间不是向前走,时间把所有人慢慢埋在下面。

2023.02.09 阅读 219 字数 6198 评论 0 喜欢 1

1
下车前女儿又看了一次表,半夜四点二十分。大雪下了一整夜。女儿一脚踩进雪地,感到脚脖子一阵沁凉。四周是麇集的雪片,隐约可见正前方五米外有幢房屋隐没在黑暗里。车上的女人们睡眼惺忪,陆续下了车。汽车引擎声嘎然而止。

羽绒服窸窣作响,冬靴鞋底踩在雪上的声音像在纺织布匹。

“先去宾馆休息。”

女儿把宾馆听成了殡仪馆。

姑姑们和婶婶们在房檐下猛烈敲门。守夜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胖女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开门。她带着被吵醒后的不悦,皱眉打量着这些城里来的男男女女。乡下的小旅馆不需要登记身份证,女儿领了房间钥匙就往里面走,进了房间又想起行李忘了拿上来。她坐在床上回想着,推测东西应该在汽车后备箱里。正在女儿犹豫出去拿还是将就一晚时,外面有人敲门。

敲门声很急促。

女儿拉开门。她母亲站在门廊那里,头顶一轮惨白的日光灯,脸上哭得皱巴巴的。

突然母亲抱住她大声抽泣起来。女儿有些手足无措,她模糊地看到了母亲的短发,后脑勺挑染了几捋红色,显得不合时宜。于是她也不合时宜地想起小时候外婆给她说的故事——1976年毛主席逝世那几天,外婆刚巧带母亲进城,母亲当时穿着外婆织的红色开襟毛衣,母女俩走在街上不停遭人数落:“全国人民都在深痛哀悼毛主席,你怎么敢让她穿红衣服上街?”

女儿抬了抬胳膊,摸到了母亲的后脖颈,头发桩短得扎手。

“你什么时候剪了短发?”

“夏天的时候。”母亲呜咽着,表情茫然。

她们之后换到了母亲的房间,没再说别的。灯没有开,另一张床上有人。之前一直有人陪着母亲。她们摸黑躺下来,潦草地钻进被窝里。女儿感到母亲的皮肤滚烫,而自己浑身冰凉。

“我没睡着,一直在等你。”母亲哑着嗓子在黑暗里说。

女儿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子,然而除了黑夜一无所视。她强迫自己合上眼睛,等待时间过去。

外面,有雪簌簌地打在窗玻璃上。清晨即将降临。

2
“在你们小时候,雪比现在更大吗?”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积雪几乎没到膝盖,一步一陷。女儿说完每句话,都累得大口喘气。

前面的那人是她的伯伯,穿着黑色的旧夹克(那件衣服像是穿了半辈子),弓着背,走得很快——几乎像在逃离什么。

女儿追上去,又问了一遍。

“那时候的……雪更大。”

女儿的脸上是等待者常有的神色——嘴巴微启、眼神的焦距落在远处,她似乎希望他能说更多,然而她的伯伯和她父亲截然不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你不问的时候,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女儿只好自己打量四周,冬天的牧场深处令她陌生。她无法想象人如何活在铺天盖地的白色里?要是雪更大,天气更寒冷……

左边的山和右边的河都被白雪覆盖住,山腰有牧民临时搭建的棚屋,屋檐上落满雪,一些牲畜散点分布于不远处的山坡上。树木——胡杨和松柏是为数不多的能在严酷环境里过冬的树。还有一些带刺灌木——诸如沙棘和碱蓬,果实和叶子冻结在雪中。鸟类会依靠这些果子过冬。

“那儿。”她伯伯指了指斜前方几十米的两幢砖砌平房,三十年多前的知青连集体宿舍。

墙是青砖,呈现出苔藓色。那些砖块足够坚固耐用,以至于完整的保留至今——作为牧民的马厩。砖房前,一些秸秆垒成金字塔形状,他俩一走近,就闻到一股动物饲料和粪便的味道。栅栏那边两只黄狗同时大声狂吠。

无法走进的……就像无法走进三十年前的某日冬天。

女儿猜,要是她父亲此刻在这里,他会说:“那时候我还没认识你妈呢,你这小姑娘更不知道在哪儿呢,哎,多快呀,一晃就过去了。”她想起他说话时眯起眼睛的样子,眼尾因此攒下许多皱纹。

而她伯伯表情很少,说话时眼神几乎没有波动,年轻时的军旅生涯让他一生都显得冷峻。

“你爸爸辍学以后,就在这儿工作——他当时年纪最小,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被分配驾马车拉草,给驻扎在这儿的知青们送饭。一个月能赚六块钱。那时候我十六岁,已经当兵去了。”他说。

他们兄弟俩并没有一起长大,并在成年以后也一直不合。女儿是知道的。所以当她那天早些时候在饭桌上请伯伯带她看看他父亲小时候待过的地方,伯伯显得有些惊讶。

当时所有男人都在喝酒。伯伯看起来比谁都醉,神经质地不断重复着自己接到电话时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当时体育频道正在直播乒乓球比赛。女儿不清楚重复那件事对他意味着什么。似乎他要通过重复回顾好把自己拉回那个节点之前的时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时间。

在他重复第三遍或者第四遍的时候,女儿走过去,问:“伯伯,如果你下午没事的话,能带我四处看看吗?你——和我爸爸小时候待过的地方?”

3
从前女儿熟悉牧场的夏天黄昏。太阳从西边大河的那边落下去(大人们不让孩子们去河边,说河里有专吃小孩的水鬼),大地退了烧。孩子们结伴去东边的山坡上玩儿。男孩们玩打仗游戏,女孩们则摘铁线莲和白头翁。女儿小心地盯着草丛,辨认那种长五瓣叶子的荨麻,被荨麻蜇的感觉,是女儿记忆中最早的意外伤害。

天再晚一些,所有孩子都聚在学校门口的空地上,单日捉迷藏,双日讲故事。捉迷藏的日子里,孩子们不知天高地厚,往一切犄角旮旯里钻——羊圈后面啦,厕所边啦,茂盛的玉米地里啦。找人的孩子报着数,声音响彻空荡荡的牧场上方。藏起来的孩子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出来吧,我找到你啦”则往往是假话。天色一分一分的黑下去,父母们陆续叫回自家的孩子。每一局游戏都会少几个孩子。最后留下来的三五个孩子在夜色中悻悻地回家去。而在讲故事的日子,孩子们在草地上蹲坐一圈,关系好的孩子会紧紧靠在一起。故事往往由年纪最大的几个孩子轮流讲,而那些年纪小的孩子负责听——既渴望又恐惧。在这些故事里,外星怪物和长发女鬼是常客。然而那些故事那么迷人。几乎没有父母会给孩子讲鬼故事的。

“你们去过太平间吗?”一次,夜幕降临时,一个大男孩发问。

大孩子神情严肃,小孩子们战战兢兢地摇头。

“就是我们医院后面那个白房子呀。医院死了人,就把死人放在那儿。”

孩子们安静下来。

“听说半夜会听到奇怪的声音哦。锋子家离那儿最近,你们问他。”

过了几天,几个男孩约好要去看太平间。女儿没去,她在那之前就见过死人。那是他父亲的继父的葬礼。她记得很多人在哭,她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哭,也不知道人死后会去哪儿。

直到女儿二十二岁的那个清晨,才知道孩子们以前说错了,医院后面那座白房子其实是殡仪馆。父亲的讣告就贴在门左面的白石灰墙上。

当她看见那座半埋在风雪中的砖砌平房时,几乎是绝望的:不是说父亲去世这件事被这座房子的存在最终证明(虽然在路上她还心存幻想,希望这仅是一次普通的返乡之旅),而是突然发觉人生在那一刻很像写好的糟糕脚本。

多年以前,女儿在这里遥望过黄昏的太平间,哈萨克儿童的坟,溺死在水电站的酒鬼。

同样是在这儿,女儿见识过第一个大学生,知道牧场与小城之外存在一个别的世界,听到了“远方”这个词,并且在躁动的青春期接纳了这样的句子:我们这群迟早离开家乡的人,会彻底背叛这块生养我们的土地。把我们召回这里的,将只是一则则父母亲人的讣告。

……而多年前的那些黄昏,孩子们结伴听完死亡与轮回的故事,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4
人们在零下二十度的冷天气里聚在一起,为了维护死者的体面,为了让一颗颗冷掉的心回回温。正午时,人们都聚集在餐馆里。那天早晨进行过出殡仪式,午饭后人们就会赶回城里。女儿从墓地回来,走进最里面那间包厢——亲戚们已经在里面。女儿在舅舅和伯伯中间坐下,接过一杯热白开水。

“山上冷吧?”好像她刚参加完学校的郊游回来。

“还行。”

菜很快上来了,人们低头吃饭。男人们互相敬酒,低声聊起和父亲有关的一些事情。伴随酒杯的碰撞声和频繁的叹息声,人们的聊天像故事接龙(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他说过什么?第一次呢?),好像依靠这些……就能拼凑起一个男人逝去的一生。

舅舅独自喝酒。女儿则吃着面前那盘粉蒸肉里的干豆角。

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火车站。他来送她,站在站台抽烟,等着火车开动。女儿在窗玻璃这边,每当她在这边挥挥手,他就再那边挥一挥。如此好几次,车都没开。他们听不到彼此的声音(女儿无声而尴尬地笑着),后来火车突然开动,两人都没来得及再挥手。女儿看见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然后蓦地消失了。她不记得他们最后一句交谈了。电话里的结束语必定是:再见。

是的,没错——“再见。”

然而人是很难知道关于另一个人的真相的。人不是数学公式,不是哲学问题,不是电影,不是小说。人在世上所能创造的最玄奥复杂的一切都无法替代任何一个存在过的人本身。我们所度过的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自己的见证人。对于另一个人我们甚至一无所知。女儿想。

后来舅舅喝醉了,他耷拉着脑袋,咕哝着:“我还想着等我死了,让你爸爸为我送终呢……”

舅妈试图阻止他说下去,她烫过的头发贴在头皮上,眼泡肿得像濒死的金鱼。她冷漠地拨动着他丈夫的脑袋,“少喝点吧,下午还要上班。”

舅舅则不耐烦地挥着手,赶苍蝇似的驱赶着自己的妻子。

5
在更早一些年份,在九十年代,或者说千禧年之前吧……在老人不那么老而年轻人更加年轻的时候。那里有后来会融化的草莓冰棍,有后来被淘汰的傻瓜相机,有后来再也无处可寻的狗鱼和蚂蚱,有后来嫁了人就再不也会来串门的维吾尔族姑娘,有后来死于枪伤的狗,有始终存在并将继续存在下去的阳光和雨雾……

那时候,女儿的父母刚结婚,女儿的舅舅则从北京回来——他刚读完化工大学。有十五年时间,做冷饮生意的父亲一直在盖房子——三间给岳父岳母,三间给自己的母亲,三间作冷库,两间发酵室。再后来还有煤棚、花房、鸽棚……女儿在那幢房子里出生,并在那里度过人生最初的十年。舅舅在女儿出生后好几年才结婚,那几年他存钱买了一台胶片相机,九十年代女儿一家的大部分照片就是那台相机拍下的。那些照片替他们保存了当年的几棵苹果树,一辆漆成宝蓝色的玩具三轮车,生日时女儿涂满奶油的红脸蛋……在那座房子里,女人们聊天,织毛衣,做果酱;男人们喝酒,打架,意气用事……他们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他们像所有新晋的大人那样学做成熟的父亲母亲,尝试养家糊口。

出于对那座房子的怀念,几天后经过县城时,女儿让司机绕路开了过去。虽然她前两年就已经听说院子被征用,如今盖成了县政府的居民楼(舅舅家分到一套房),但是对那片土地的记忆依旧吸引她。

那天早晨大雪初停,世界仿佛在冻结中翻新。从前女儿喜欢那冷,洁净而美,像一个人待在最不如意的阶段等着接下来的回温:一切会越来越好。而此刻,冷和新的世界如此欢天喜地、令人陌生:漆红的楼房密密实实的挤在一处,门口民族团结的横幅红得刺眼,透过警卫室结霜的窗户,两个挂红袖章的门卫烧热了锅炉,正躺在靠椅上打盹儿。

千篇一律的红色居民楼封锁了过去的记忆。

莫非这里有过土地?有过果树和菜园?有过雨后泥土的芬芳?有过一个男人消耗的全部青春?如果人苦苦建造的一切不是用来推翻的,它们还能是什么?

6
寻找记忆的一切尝试都落空了。

那天人群散尽,女儿穿上外套,跟在伯伯后面出门。外面依旧下雪。太多雪了,每年都是这样,十月份就开始下雪,到第二年四月,牧场有半年多都笼罩在一片洁白中。大概十多年前,进山的盘山公路会被大雪封掉,粮食和蔬菜很难运送进来,人们也很难去城里,这里的人家都有积蓄粮食的习惯,蔬菜短缺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依靠当地的牧民获得过冬的必需品:马肉和羊肉。

女儿钻进车里,搓着手,嘴巴呼出白色的气。车上的暖气要过一会儿才热起来。

牧场上新盖了许多黄色小楼,从前灰秃秃的平房不见了,新铺的柏油马路也不再尘土飞扬。发电站的小瀑布干了,剩下无水的水塘。广播站的信号接收器——造型像UFO,曾让幼年的女儿感到神秘——已经锈迹斑斑,搁置多年。

“那儿的位置,”大伯放慢车速,女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见一幢平淡无奇的黄色居民楼,“大概就是我们最早的家,你曾祖父母来到新疆时住的第一幢房子。”女儿没见过那座房子,在她小时候就拆了。他们说话那会儿,院子里有根老式的晾衣绳,不知是哪家人的粉色床单,忘了收回去,在寒风中摇晃,床单下部结起了晶莹的小冰柱,雪片则牢牢粘在上面。

车继续往前开。

“这是红石头山,我们小时候经常爬到山上去打鸟,摘果子。”他们下了车,一起站在笔直的公路边。女儿面对的只是一座光秃秃的山,一眼望去,只见白雪下嶙峋陡峭的岩石,甚至很难想象这里有树木和鸟。如此荒芜——然而确是他们的童年乐园。伯伯点起一支烟,抬着头,看着。上面看起来什么也没有,一只黑鸟从他们头顶疾速掠过。

“乌鸦?”

“是喜鹊。”中年男人的脸上有种悠远的神情,黑色的眉毛舒展开来,过一会儿,突然有些尴尬,像为这个年纪还在聊小时候的事感到歉意,“那时候,我们还能抓到鹌鹑。”

回去时他们没有再交谈,车半天才发动。女儿感觉茫然——对缺席父亲的人生的遗憾让她想起了更多不曾相识的人,父亲的父亲,父亲的祖父母……更早的一些,还有此刻,当女儿凝视自己的手指,看见的事物又在多大程度上正走向消逝?

“真冷。”

“我们小时候的冬天比这更冷。”

女儿闭了嘴。

车缓慢地开着。雨刮器把落下来的雪片扫到一边。玻璃外晃着一些黑影子:站在肉铺子门口的哈萨克老妇,腰身臃肿,眼窝深陷,带着一种认命的安静表情;路上骑马的牧民,皮肤黝黑,眉头紧皱,穿着套靴的粗壮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棕色老马的肚子,不时用冻僵的红手指拉紧身上厚重的军大衣;还有三三两两的站在路边等线路车的城里人,他们穿着深色的棉夹克或羽绒服,看起来更体面,更单薄,像受冻的鹧鸪般缩着脖子,在雪地上不停倒换着双脚取暖。

伯伯握着方向盘,眼睛紧盯着前面的路。他很多年没回来了。这天的早些时候,两个牧场的老人认出他来,叫他的名字,问他这些年在陕西过得怎么样。

“无非就是混日子。”他说。

7
大概是前一年的清明节吧,女儿最后一次坐父亲开的车。318国道向着日落方向延伸,一轮落日占据着高速公路的尽头。大地被染成红彤彤一片。

“多好看呀。”她爸爸说,“你快拍下来。”

于是女儿打开手机搁在挡风玻璃前,拍了十秒的视频。

“说真的,我觉得中国没有哪条公路比这儿更美。”隆隆的引擎声中,她父亲的声音有些兴奋。他大半辈子都在这里,来来去去,熟悉这条路上的每一条弯道,每一个标识牌。

他总喜欢这么说,急于用“这辈子”“死而无憾”之类的词总结自己尚未过完的一生,他对这些小事感到由衷地快乐,并似乎别无所求。

后来,夕阳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暗下去,傍晚无可避免的降临了。群鸟飞过远处杨树的枝头。再次走这条路上,女儿想起那晚的夕阳,也想起一些别的事:小时候的事。她父亲坐在家里大院的台阶上看鸽子,喋喋不休地诉说某只红斑点鸽子的与众不同。她父亲抓了绿色的蚂蚱,拴在绳子上送给女儿,后来绳子上只剩一截蚂蚱腿,他用打火机烤熟了蚂蚱腿让女儿尝尝看。在她六岁还是七岁的冬天,父亲堆过一个全县城最棒的雪人,有着货真价实的胡萝卜鼻子和南瓜皮帽子……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些事了。

那些岁月被丢在后面,就像死者把生者丢在人间,就像游子把故乡抛在后面。

人有可能真的返回故乡吗?女儿觉得她返回了地理意义上的故乡,却恰好确认了一切不再存在的事物。而此刻的活着的人,被命令带着缺失的空洞活下去,可能要活上几十年……一个不再向往别的世界的人,一个从未得到兄弟却最终失去兄弟的人,一个不再诉苦也不再轻易被沮丧击垮的人。

女儿会被迫同女儿的身份告别,像全世界所有曾经的儿女一样,他们最后会老得不再记得自己曾是某人的儿女。

所有夕阳都会入夜成灰,所有大雪纷飞的日子都像记忆的虚笔。

而时间……时间不是向前走,时间把所有人慢慢埋在下面。

现在女儿还年轻,但有一天女儿也会老得失去名字。那时候的年轻人会指着她说,“看,化石。”

大概只有那时候,她才会和父亲真正相遇。

瞿瑞
Feb 9,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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