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病房里门窗紧闭,只有昏暗灯光在有频率地闪烁着,伴随着仪器的嗡嗡声,仿佛一首低沉的安魂曲,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腐朽与濒死的味道,压抑得让人近乎窒息。
张明宇从昏迷中醒来,他的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连通着维持生命的机器,令他动弹不得。门外的家人似乎在和医生说些什么,但他什么都听不清,只能望着天花板,感受着氧气与生命力从自己的胸腔中,伴随着一次次呼吸的起伏,一点一滴地从身体里悄无声息地流逝。
不久过后,一个中年男子从门外走进来,强装笑颜地对他说道:“爸,你醒啦。”
张明宇点了点头,颤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爸,您别担心,医生说可以尝试新的治疗方案,我们不会放弃的。”
张明宇又摇了摇头,费力地举起手,示意儿子张睿凑到自己的嘴边。
“表……我要……拿给我……”他用尽自己的力气对儿子说道。
“表?什么表?”张睿露出困惑的神情。
“家……床头……抽屉……”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几个词,张明宇便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张睿怅然地叹了口气,从病房里退出来,想起父亲刚才所说的话,不免陷入了沉思之中。
张明宇得这个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一直以来都在积极配合治疗,但因为年纪大了,病程也进入了晚期,因此预后效果很差,到如今等于算是靠药物和仪器勉强维持着生命。儿子张睿并不明白父亲所承受的痛苦,他只想尽全力让父亲活下去,没有意识到张明宇自己其实早已想要放弃了。
张睿回到家中,在父亲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块老旧的怀表,表面的镀层早已斑驳掉落,因为锈蚀发黑而显得年代久远,上面的时间早已停滞不前,看起来似乎毫无价值。
张睿并不知道这块怀表对父亲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是过世的母亲多年前送给父亲的礼物吧,如此想着,张睿将怀表用纸小心包好,放在口袋里,准备第二天带到医院交到父亲手里。
次日下午,张睿坐在拥挤的地铁里,因为从家到医院要坐将近两个小时,百无聊赖的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块怀表,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它,打开包裹着的纸,仔细地端详着。
这是一块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怀表,只是表盘上有一个五芒星的图案,表的背面上刻着不知名的符号,表的时间停留在2点18分,正上方有一个并不起眼的按钮。
张睿好奇地按了一下那个按钮,忽然感到耳边有怪异的响动,而眼前也开始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地铁的出口!
他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此时他的手里依然握着那块怀表,于是又低头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上面的指针显示变成了4点25分。
张睿有些恐惧地将怀表丢在了地上,蹲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想要回忆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鼓起勇气捡起地上的怀表又按了几下,这一次怀表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张睿脚步匆匆地拿着怀表来到医院,走到父亲的床前想要问父亲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张明宇缓缓睁开眼,示意儿子把怀表放在自己手里。
“爸,这到底是什么?”张睿紧张地问父亲道。
“永别了……”
张明宇颤动着双唇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恋恋不舍地看了张睿一眼,随后闭上眼睛,用尽力气按下了怀表的按钮。
这一次是彻底的黑暗,张明宇感觉自己掉进了冰冷的深渊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粘稠而迟缓,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可慢慢地,一些异样的动静开始响起,变得越来越嘈杂,像极了发动机的轰鸣与汽车的喇叭声。
睁开眼,张明宇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车的驾驶位上,周遭是拥堵的车流,前方的笔直的钢铁长龙一动也不动,一眼望不到头。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用力拍了拍。随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惊讶地发现眼前自己竟变得年轻了,他拿起身边的手机一看,时间居然回到了五十年前,而手里的怀表早已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2.
故事的开始要从五十年前的一天深夜说起。
不过,趁你们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故事的发展会比较压抑甚至有些恐怖时,讲述这个故事的人心血来潮地决定以一种稍微轻松点的语调来打消你们的这个忧虑。
张明宇当时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小伙子,和大部分年轻人一样,他很冲动,也很热血,甚至有点急性子,会因为被门槛绊到而和门大打出手。那时的他和故事开始时那个病得要死的老头子从本质上说并不是同一个人,除了共享同一个名字之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共同点。
而张睿,这个可怜的不起眼的配角,此时还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距离他的出生差不多还有三年左右的时间。
那天晚上张明宇下班后喝了很多酒,独自走在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里,当然这并不是他平时回家的路,因此难免充满了发生各种故事的可能性。
小巷的尽头有一家店还闪着灯,这家店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也绝非正常,毕竟没有一个店家会在门口插着蜡烛,还挂着一个骷髅羊头。张明宇路过时没有犹豫,不仅仅因为他喝得有点大,剧情上也不允许他有丝毫犹豫,他推门进去,在里面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次转机。
这是一家杂货铺,但里面的“杂货”看起来更像是古董,放置着各种残破的物件,也许很值钱的样子,也许卖废品都不收,这一切完全取决于鉴定家们能不能给它们赋予一个好故事。老板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却一脸温和,他优雅地站在柜台后,似乎对张明宇的闯入并不意外。
“你好啊年轻人,你需要些什么?”老板微笑着问他道。
“你们这有烟卖吗?”张明宇醉意朦胧地说道。
“我们这不是711。”老板还是微笑着。
“不行,你得告诉我哪里有烟卖,我要抽烟,我等不了了。”
“等待并不是一件坏事。”
“啥?”
“你知道人的一生大概有多长时间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吗,如果你有幸活到70岁,以你每天2个小时的等待计算,你一辈子差不多有六年时间都在做无意义的等待……”
“我来这不是听你给我灌鸡汤的老板,你有烟卖给我就卖,没有我走了,不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张明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想走。
“噢,没有关系,我这里虽然没有烟,但有你绝对想要的东西。”
说罢老板从柜台里掏出了一块怀表,递给了张明宇。
“这是什么?”张明宇揉了揉眼睛,依然有些醉意地问道。
“这是恶魔的怀表,我觉得它适合你,它能帮助你跳过一切需要等待的时间,只要你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按一下表上的按钮,你的时间就会被跳过。”
“啥?你在逗我吧哈哈哈……老板不得不说你很会做生意,我喜欢这个故事,多少钱?”
“送给你的,这是恶魔的杂货铺,我们卖东西不收任何钱,但你使用总会付出一些代价。”
“行,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走了,再见。”
说罢张明宇拿着怀表夺门而出,他走在夜色中不禁放声大笑,心想这个老板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神神叨叨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他举着怀表在路灯下看了半天,发现这就是个一分钱不值的废品,上面的指针停留在0点整,那个按钮无论怎么按都没有任何的事发生,他不屑地笑笑,将怀表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踱着步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张明宇照例开着车上班了,他每天从家到公司的路程差不多是40分钟,然而大城市的早晨,堵车是无可避免的日常,因此他花在路上的时间往往要延长到2个小时。
每天堵车的时间都是张明宇最烦躁的时间,他总是嚼着口香糖,用手拍打着方向盘,嘴里骂骂咧咧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今天堵车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口香糖,无意发现了昨天晚上得到的那块怀表。
张明宇又把那块怀表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和他尚未出世的儿子在五十年后的那一幕如出一辙,恍惚间张明宇已经开到了公司的楼下,这让他不禁大惊失色,以为自己是昨夜的酒还没醒,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时间确实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随后的一整天,张明宇都活在一种未知的恐惧之中,那块怀表上的时间已从0点整变成了1点43分,和自己手机里过去的时间完全一致,也就是说,在他按下怀表的瞬间,他在路上堵车的时间确实被完完全全地跳过了。
为了再次验证怀表的真实性,下班前的最无聊的半个小时,张明宇又一次拿出了怀表,按下了按钮,果然时间再次被跳过,张明宇已经站在了公司楼下,表上的时间变成2点13分。
张明宇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但他总觉得有必要再去那个杂货铺问个清楚,但就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与水晶鞋,神奇而美好的事物也许会偶然出现在午夜时分,但一定不会永远在那里,那个巷子的尽头果然什么都没有,毕竟恶魔很忙,卖东西又不赚钱,不可能一直付得起店租。
张明宇隐隐觉得这块怀表是个不祥之物,但又舍不得将它丢弃,他回想起恶魔昨夜对他说的话,觉得人的一生是很长,但真的总浪费在无谓的等待中,如果自己一辈子每天在路上堵两个小时,到70岁就得等上整整6年,还不包括其他的等待,这些难熬的时间如果都跳过去,虽然某种意义上生命被缩短了,但活得更有意思了不是吗。
好比看电视剧,如果一天看两集,还一直插播广告,那多费劲啊,不如等播完了买个视频网站会员,一次性从头看到尾,这多舒服啊,自己的人生如果从不插播广告,那简直不要太爽了,恶魔所说的代价无非就是少活几年罢了,无所谓啦。
于是张明宇便肆无忌惮地开始用起了这块恶魔的怀表,每天上班堵车按一按,去外面吃饭排号按一按,就连谈恋爱在楼下等女朋友都要按一按。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明宇除了跳过那些无聊的等待时间,还开始跳过那些让他感到痛苦的时间,例如生病发烧的时间,失眠的深夜,甚至三十年后妻子去世后的那一年,几乎每天都被张明宇彻底地跳过了。
张明宇的这一生过得飞快,说不上多精彩,但至少没有多少痛苦和无聊,在他的生活里,只有快乐和忙碌,他从没计算过怀表上总共跳过的时间是多少,但怀表总是在它被使用后准确地记录着被跳过的时间,好像是有着自己的记忆一般。
终于张明宇来到了故事开头的年纪,得了绝症,毫无希望地治疗着,最后在生命的尽头试图跳过最终病痛的折磨,直接拥入死亡女神的怀抱,用它达成“安乐死”。
但这一切都在张明宇按下怀表的那一刹那间发生了变化,他回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如果没有记错,这便是他第一次跳过时间的地方。
3.
张明宇坐在车里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之中。
他忽然意识到恶魔当初对他所说的代价是什么了,他并没有真正跳过这些被剪掉的时间,而是在他死后全部要再经历一遍,当在他在病床上最后一次按下按钮,想要跳过临死前的痛苦时,他的一生其实已经结束了,可现在他得把之前跳过的时间重新再经历一遍才能真正死去。
现在的情况,就好比尽管你看视频跳过了所有广告,但在你看完整部剧后还要一股脑让你从头到尾认认真真把广告看一遍,这简直是世上最恐怖的惩罚了,说是精神极刑都不为过。
张明宇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尽管他现在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可这是在堵车,他被困在路中间动弹不得,他想给自己的妻子打电话,但现在他的妻子还不认识他呢。
于是他打开手机的通讯录,给自己的父母打了一通电话,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当电话被接通的时候,张明宇忽然哭出了声,他有很多话想对他们说,但却不知要从何说起。父母对张明宇的反应感到很奇怪,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两人打过电话了,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张明宇并没有向他们解释些什么,而是和他们聊了很多知心话,提醒他们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张明宇的车尽管并没有开到公司,但还是来到了另一段被跳过的时间里,也就是下班前的那半个小时。
张明宇还没从刚才的怅然中缓过神来,便换了场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无论做什么,每一个人生片段都是严格按照时间经历的,这让他莫名又有些兴奋。他冲到老板的办公室,二话不说便把老板按在地上一顿打,这让所有周围的同事都大为震惊,但这种发泄的快感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半个小时一到,他又再次坐到了车里,也就是第二天上班的堵车时间。
张明宇仰天长叹,这一切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回想起自己一生中几乎每一次堵车时都用了那块怀表,这意味着他要在车里坐上好几年呢。想到这,张明宇忽然想到了自杀,他在想也许这样就能逃避掉这无意义的几年时光。
可现在正是堵车的时候,跑出去被车撞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见自己的车在高架桥上,张明宇灵机一动,开门下车跑到高架边上翻过护栏便跳了下去。没想到这个高架并不高,张明宇并没有摔死,而是摔断了腿,可想而知这两个小时他过得有多难受,在巨大的疼痛中与群众的围观中,张明宇在马路上躺了好久,最终被抬上了救护车才算结束。
随后张明宇尝试了其他的方式,但他发现自己想跟恶魔耍小聪明真的太天真了,假如他在某段跳过的时间中死亡,他会回到这段时间的开头,也就是说他必须老老实实地把这个时间熬完,他才可能真正死去。
张明宇这次是真的绝望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付出的代价有多大,这些时间对他的人生而言毫无意义,因为无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的,这些时间是属于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他不可能改变任何历史,他打老板也好,抢银行也罢,甚至在大街上裸奔都没有任何作用,这段时间一到,他会自动进入下一个时间段,人们不会对他有任何记忆。
最令人揪心的是,这些被跳过的时间一定不是美好的记忆点,毕竟只有无聊和痛苦的孤独时光才会被当初的他主动跳过,这意味着这剩余的几年生命注定会很黯淡,不会有任何与朋友家人或爱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只有他一个人的形单影只。
因此张明宇老实了,不再做一些极端的事情,他开始坐在车里给不同的人打电话,甚至会丢下车跑到马路边找一家店坐下来喝奶茶,到书店去看两页书思考人生,给路边的流浪汉买吃的陪他聊会儿天,反正去不去公司这段时间都会按时结束,还不如做点其他有意义的事情。
这天张明宇来到了另一个时间点,这段跳过的时间是当初和自己妻子第一次见面时两个人一起吃火锅等号的一个小时,因为他没想好要和对方说些什么,觉得比较尴尬,于是索性把时间给跳过了。
当张明宇再次见到自己早已过世的妻子,以最初的样子坐在自己的面前时,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他很想上去拥抱亲吻她,但还是忍住了。他开始后悔自己跳过了当初的这一个小时,因为明明有这么多话可以说,这么多东西可以分享,而且即使一句话都不说,这种初识时有些暧昧的气氛今后也不会再有了。
张明宇对妻子说:“我很想你,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
妻子奇怪地看了一眼他道:“你有病吧,我们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张明宇叹了口气说:“是啊,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要分开了。”
“你不和我吃饭了?”
“当然吃,但是已经吃过了。”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没有,我跟你说,以后我们的孩子会叫张睿,他长得和你很像,但是性格比较像我。”
妻子听罢起身想走,但被张明宇拉住了,张明宇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和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一个小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溜走了,当服务员喊到他们的号时,张明宇拥抱了一下妻子,说了声再见,告诉她一会自己会给她打电话的。
转眼张明宇又坐在了车里,来到了熟悉的堵车时间,他忽然感觉轻松了很多,因为他经历过了初识的时间后,从此手机里便有了妻子的电话号码,这样他便可以经常打电话给她。
4.
时间就这样缓慢而有条不紊地流逝着,张明宇依然在填补着那些“无意义”的岁月,为他过去所跳过的一切努力偿还着。
除了等待堵车的时间,他开始经历越来越多的时刻,他忽然发觉这些曾经被他轻易跳过的时光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无聊,例如等待餐厅上菜的几分钟,等待女朋友下楼的半小时,等待电影开场的片刻,虽然看上去是那么焦虑而烦躁,但正是这种等待让最终的一切期待变得格外美好,“等待不是一件坏事”,他忽然理解了恶魔当初对自己说的话。
但张明宇并没有后悔的机会,这一切他已经失去了,另外他衰老得很快,他在用几年的时间感受七十多年的变化,不知不觉间他已步入了中年,他的妻子也已时日无多。
可张明宇并没有多少机会去和自己的妻子相处,毕竟妻子的最后一段时光他并没有跳过,他跳过的是自己失去妻子后的那段痛苦的岁月。
于是那段时间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从清晨到黄昏,张明宇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独自承受着痛苦与孤独,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这也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也是生命必不可少的经历,他开始尝试着在本子上写下点什么,留下些有价值的东西,哪怕是关于思念的只言片语,然而他早已错过了这样的机会。
今天的时间一到,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而本子上什么都不会留下。
张明宇开始学乐器,他发现虽然自己在这些片段的时间里留不下任何的痕迹,但他所想所学的依然会保留在他的记忆里,他每天跑到门外的琴行去学钢琴,琴行的老板每天都会惊叹于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来学钢琴,更惊叹于他第一次来学居然能弹这么好。
张明宇明白,尽管自己的生命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但至少这一切让他感到充实与快乐。
终于,张明宇再次来到了时间的尽头,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里握着那块怀表,这是他最后一次按下怀表的瞬间。
“爸,你刚才吓死我了,这块怀表,究竟是什么东西?”儿子张睿问父亲道。
“你……帮我……丢掉……”
“丢掉?为什么?”
“千万……不要……用它……”说完这番话,张明宇便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张睿从父亲手里拿过这块怀表,端详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它放回了父亲的床头。
不久后,张明宇去世了,他并没有痛苦太久,在回光返照的几日里,他甚至能下床走动,弹上一曲钢琴。他的一生也许是有些许残缺的,但至少在最后的最后,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救赎。
5.
张明宇的葬礼后,张睿在房间里收拾着父亲的遗物,那块怀表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里,它的表盘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似乎在召唤着他。
他告诉父亲自己将它丢弃了,但却只是将它放回了家中父亲床头的抽屉,因为一直以来,那天在地铁里的经历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父亲去世后,张睿一直活在痛苦之中,他很希望自己能快点度过这段时间,重新振作起来。
不经意间,他已经拿起了那块恶魔的怀表,随后轻轻地按下了那个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