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个小时
最后一次搬行李,房子空空荡荡,看不出一丝一毫生活过的痕迹。行李箱靠着门口的墙,双肩包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它们和我一起,做好了离开的姿势。
以前每次出门都会把卧室、厨房、卫生间检查一遍,看看灯有没有关,插销有没有拔,这次也是一样,挨个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落下的东西,像极了酒店退房。我努力压制着自己的不舍。
3个小时后,我即将离开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我安慰自己,没有牵挂的人,对这个城市也就了无牵挂。锁好门,钥匙交给和房东交好的邻居,我推着箱子最后一次走进电梯。
小区门口已经熟悉到知道每一类商品摆放位置的便利店,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进来,时间还早,箱子放在门口,我开始慢悠悠地逛了起来,习惯性地把三明治,咖啡,面包放进购物篮里,为5个小时的高铁备点食物。结账排队的时候叫了辆车,看路程还有2公里。
所有的行动都按照预想的时间和步骤进行;想买的商品没有缺货,行李箱没有坏,网约车正在赶来,路况良好,没有堵车。
轮到我结账,熟识的店员边扫码边说:“又要出差啊?”
我打开付款码后说:“不是,要去上海工作,以后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店员扫完商品码点了确认键,表情里带着些许的惊讶和惋惜,看着我说:“照顾好自己。”
我们笑着说了再见,我朝门口走去。
拎着便利店袋子的手推了一下玻璃门,没开到足够我和行李箱一起出去的角度,在我试图侧身用身体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快步向我走来。
他帮我把门推开,我们先后走出便利店,我不知所措,低着头说了句谢谢,一眼看到的是他脚上的Gucci,而我推着磨损严重的行李箱,全身上下没有像这双鞋一样可以迅速展现财务状况的单品,久别重逢的戏码,一出场我就输了。也只能安慰自己,消费主义已经无法裹挟我,这些都是虚的。
与我的尴尬截然相反,他很兴奋地问我:“你也住这儿吗?太巧了。”
我稍微抬起头,没有直视他的眼睛,我平视的角度是看不到他眼睛的,慢吞吞地说:“嗯,在这里住了两年,不过今天是最后一天,我被派到上海去负责一个新项目。”
我刻意把负责两个字凸显出来,好让他能抓到我想表达的重点,虽然没有Gucci,但我也还不错。
“好机会啊!替你开心。”他更加兴高采烈,这样的对比,我在用物质计较输赢这件事好像很狭隘。
“谢谢,我去年好像看见过你的车进地库,当时还以为你是来看电影呢。”
那天看见他车下地库,我猜测他可能住在这里,这个公寓新建的时候,他跟我说过感觉还不错,我也是因为方便加上他当年推荐过,才搬来这里。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不洗头穿家居服下过楼,哪怕只是买菜遛弯,我确实很在意输赢。
他想了一会,恍然大悟:“你当时是不是戴了一顶渔夫帽,黑色卫衣?手里拎了一个超大袋的薯片。”
原来他看到我了,冲进我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是:糟了,那天没洗头,不然不会戴帽子。我显然没底气,犹犹豫豫地说:“好像是,不太记得了。”
“我感觉像是你,但是你从来不吃薯片的,怎么会买那么大一袋,以为自己眼花了。”
“好巧。”我敷衍着说,看了一眼手机,我叫的车马上就到。
他应该以为我在赶时间,问我:“你飞机还是火车?几点?“
“火车,南站,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
“那来得及,我去送你吧。”
“我进去开车,在这里不要动等我。”
我看了眼马路边停着的我刚叫的车,斩钉截铁地跟他说:“好。”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我急忙拨通了司机的电话,用很抱歉的语气跟他说:“不好意思师傅,我看到您已经到了,但我不得不取消订单,您把付款码发给我,补偿您5块钱油钱可以吗?”
司机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绕了一大圈才过来的。”
我继续解释:“实在对不起,我刚碰见前男友了,他要去送我,今天是我在这儿的最后一天,所以我没拒绝他。“
司机师傅突然语气就变了,笑着说:“那你取消订单就好了。不用给我补油钱。祝你好运。”
“谢谢师傅。”
车从小区出来,停在我面前,这短短的几百米,让我有些恍惚,很多过去的场景闪过,这期间漫长的时间好像瞬间折叠,我们还是当年的我们。
他下车把我的行李箱放好,又重新上车,我打开后排的门打算把双肩包放后座,他转头大声跟我说了句,“到前面来。”
我在副驾坐好,系上安全带,看着前方的玻璃说了句:“就是放一下书包。”
车缓缓启动,生活了两年的小区慢慢消失在我身后,我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鼻子突然有些酸。
他应该感觉到了我的情绪,问我:“是不是舍不得啊?肯定是舍不得的,从大学开始,这都多少年了?”
我把想哭的情绪憋了回去,故作坚强:“没有,现在只有家里人能让我牵挂,这里没有家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回答,好像表述得很冷血,就可以把以前那个不成熟的自己和现在割裂开来。
他又问接着问我:“家里人还好吧?”
“嗯,都挺好的。”
“以后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吗?”
车在路口停下,我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跟过去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变的只有横在我们之间的气场,他的余光一定看到我转头了,却假装没看到,刻意目视前方。
“不回来了,又被分手,了无牵挂。”
他的表情明显吃惊了一下,这个“又”字说得铿锵有力,像用语气标注了关键字。
“爱情是有保质期的,保质期到了,勉强也不会快乐。换个想法,有机会开始新的恋情了。无论如何,自己才是唯一值得在意的。”
点评完我被分手的事,可能是怕我心情不好,也可能是不感兴趣,他马上转移了话题:
“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2014年11月15号,那天晚上我自己去看了《星际穿越》,看完电影去找你问你我还有没有机会。”
说完这句话,我能感觉到空气中有许多个问号。
“那天去之前我以为你家里会有另一个人,路上想了很多让自己不尴尬的借口好离开,比如拿东西啊,喝多了之类。别误会,上周《星际穿越》重映我又看了一遍,回来看豆瓣,当时标记了时间,自然就想起来了。”
他突然笑了一声:“我怎么会误会呢?哪有那么自恋?6年啊,时间可真快。”
车走走停停,路况不是很好,他顿了一下,说:“你变化挺大的,现在自信美丽。”
“是吗?谢谢。”
又一次陷入沉默。
重新看完《星际穿越》的那天,我把2014年标注的电影时间线刷了一遍,几乎每一部都是我们两个一起看的。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很爱看电影,每周都会抽空至少去一次电影院,在《星际穿越》上映前很久就约好要一起看,但是他爽约了,和我说了分手,那个和他一起看《星际穿越》的人,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这件事让我愤恨了很久。
想到这,我问他:“如果能在五维空间留给6年前的你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这么突然,感觉上课正在开小差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又笑出声。
我也笑了:“那给你1分钟时间思考。”
车子准备转弯,他专心过了一个路口之后,跟我说:“没有办法改变过去的,那我就告诉自己尽情享受。”
时隔多年,我忍不住好奇,问他:“你当年和谁一起看的《星际穿越》?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车速突然减慢,我没料到这个问题到现在还能让他的情绪波动:“就是朋友。”
“你紧张什么?”
我半开玩笑说:“我又不是问你为什么跟我分手?”
他沉默不语,过了几秒钟刻意岔开了话题,我也没再追问。
“今年重映的电影很多。”
“嗯。“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脑海里关于为什么分手的问题,像弹幕一样一遍又一遍循环滚动。
又是一阵沉默,我看了一眼手表,刚过去半个小时而已,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突然开口:“我微信一直没删你,有一次想找你聊聊,发现你把我删了。”
“是吗?”
“其实我只把咱俩在一起这件事当意外,我当然也清楚你没有真的爱过我,删我估计也是分手习惯动作而已,本来应该可以一直做朋友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一个路口停下,他拿起手机,跟我说:“加回我微信吧,我们继续像以前一样,谈恋爱以前那样。”
我打开微信,他发送了加好友的请求,我直接点了同意。他成功说服我了,或许这也是我的想法,只是自己拒绝承认而已,他一直跟别人不一样。我伪装的洒脱和变化,逃不出他的眼睛,他像以前一样的坦诚,我也感受到了。
2个小时
车子重新开动,他语气轻快地说:“真好,今天竟然能遇见你,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聊,一时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其实我也是,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目的地越来越近,我意识到这次重逢的进度条即将走到最后,想抓紧时间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聊什么。
“这几年有特别喜欢的电影吗?“他突然问我。
“我想想,《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他微微一笑:“还记得你也送过我一件蓝色的牛仔衬衣。”
“是啊,原来你也看了,说实话,oliver出场的时候我就想起你,高高大大的,夏天穿着大短裤骑自行车,太阳暴晒的时候你总跟说,‘我去游个泳。’骑着车就走了,还有,也一样喜欢若即若离地撩人。”
“哈哈,我有那么帅吗?。”
“主观来看颜值水平差不多,注意,是主观。”
他突然开心起来,哼了几句,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那谁后来没有再骚扰你吧?”他突然严肃地问我。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现在还在关注这个问题,我开始回忆:“17年还是18年,他跟女朋友分手要割腕,用别人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救他。”
“我就知道,这种人,自恋到以为自己的魅力天下第一,前女友会惦记他一辈子,只要你没直接挂电话,他就会以为你对他念念不忘,坚决不能理。你别告诉我你心软去了啊?”
“当然没有,我说我替他报警,他说不用,我就挂断电话把那个号码拉黑了。”
“对,就应该这样,理他就上钩了。你以后要是有烦心事,随时跟我聊聊,不要一个人承受,怕你像那个时候一样,陷入自己幻想的逻辑里跳不出来。”
“现在不会了,成熟了。”
我们俩的谈话逐渐放松,我也不再紧张兮兮地坐着,对视了几次,笑着笑着就释然了。
开进火车站的停车场,找了个车位停好,我看了下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他提议在车里再呆一会,我欣然同意,敞开心扉跟他讲了这一个月的经历:
“我被通知分手的那天,唯一的感觉就是好轻松啊,再加上有机会可以离开,就认定老天在帮我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家里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特别焦虑,马上就30岁了,要结婚,要稳定,去上海人生地不熟,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我说:到上海认识新的人,马上会有男朋友的。
我把这几年关系不错的都约出来吃了个饭,拍了许多照片,这些年,太多事情发生了,总体来说还是挺开心的,仔细想了想,不高兴的事全都不会困扰我了。
当然最开心的事,是今天遇见你了。“
“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以前你总是会被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影响情绪。”
“你呢?过得怎么样?”我问他。
“我啊,也就那样吧,跟以前同事合伙开了个小公司,团队跟着我俩出来了,前两年勉强能生存,今年遇到疫情,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年。”
“还撑着就已经赢了,会好的。”我安慰他。
他终于问我为什么这么早来车站这个问题,我看着他说 :
“为了遇见你啊。”这个回答太烂了,烂到我俩同时笑出声。
我又赶紧说:“你知道的啊,我以前也是会提前很久到车站,看看书什么的,就是习惯早到,害怕任何插曲和意外。”
“那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那赶紧去安检吧。”
“不用,不着急,已经到了就不着急。”
说着他下车去,走到后备厢拿了两瓶水回来,拧松一瓶递给我。
我接过矿泉水,又拧紧。
我问了一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结婚了吗?”
“没有啊,难道是偷偷藏戒指,手指戴戒指留下的痕迹被你看到了吗?”
“哈哈哈,没有,我就是问一下。”
我拿出咖啡喝了一口,他很好奇为什么不工作还要喝咖啡。
我说:“习惯了。情绪不太好,白天没事,晚上经常崩不住,想哭,失眠。有时候很累,身体很累,脑袋却异常清醒。也有点焦虑,特别害怕下一秒会发生不好的事,看到一些信息,会脑补到很坏的结果,对未来很绝望。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习惯了。”
“我过得不好你是不是很开心?”我像是一只求助的流浪狗,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故意问出这样的问题,想得到一个我想听的答案。
“怎么会呢?我当然希望你过得好。”
“你一直是我很珍惜的朋友,虽然这几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但我希望你过得好。”
“真的假的?我可不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你不是那样的人。他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个信号出现的时候,从最不好到最好的情况都会思考一遍,这个在工作上是挺好的,其他的事不要这样,想太多不好,等真的发生了再难过,不要提前瞎想。”
“嗯,那我以后不高兴的时候就烦你,你还挺能戳到治愈我的那个点的。”
“没问题,按次收费。”
我白了他一眼,“咱俩互相抵消,你也可以找我。现在先抵消第一笔,你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说?”
“我的烦心事一个小时讲不完,下次去上海找你再好好聊,我也得准备准备。”
“那约好了。”
“一定!还有半个小时,我打算进去了。”
走到安检的入口,他突然靠近我,问:“可以抱一下吗?”
我点头。
他把我揽进怀里,我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无所适从。他突然在我耳边说:“对不起,当年应该说清楚的,我喜欢上别人了,就直接说了分手也没解释,怕你怨恨我。”
听到这个答案,我竟然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不在乎了,也猜到了。
我挣脱开他说:“没关系的,我没有恨过你,以后也不会,情感是流动的,我理解你。”
我们笑着说了再见,下次再见。
我转身去安检,再也没回头。他应该会等我消失在他视野后再离开吧,这是一种朋友的关切,我开始试着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我翻了翻他的朋友圈,除了出去玩拍的风景,没什么特别的内容。
列车开动,我闭上眼睛,不由得回想起这十年,想起关于和他的一些片段。
我们认识的方式在那个时候被称为“不靠谱”。
我和他不是同学,开始只是网友,微博和豆瓣刚兴起的时候,微博第一个人粉丝是校友,通过定位关注了我,我们会互相评论。同时,我在豆瓣搜索到学校的一个活动关注了发起人,发现看的书电影都类似,会在动态下面聊几句。
一年之后,我们发现同时在豆瓣和微博互粉并保持着友好关系的人是同一个。
后来交换了电话,加了微信,会经常聊天,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们聊茨威格,聊侯孝贤,聊学校周围好吃的饭,聊图书馆占座不易,聊大学生活的一切,除了见面。
我们没提过见面,那个时候通过网络认识的人,好像默认只能在网上聊聊,网络跟现实是两个世界,尽管我们在一个学校。
在教学楼的公告栏看见他的名字,我会想哪个是他,我们曾多少次擦肩而过。
我没想过主动打破这种神秘,直到失恋那天,我大晚上一个人窝在学校的小花园里哭,给他打了电话。他朝我跑过来,我们在小花园里呆了两个小时,我哭了两个小时。
他告诉我,失去是人生的必修课,会有下一个人,会有下一段快乐的时光。
我把所有的情绪释放完,我们又重新回到那个状态,我跟他说:“你成熟理智得不像我的同龄人。”
他说:“你也一样,除了对待感情太容易落入俗套,这其实是一种对别人感情的模仿。”
我讨厌这样的他,我炙热的感情落入俗套又如何。
后来在校园里碰见会打个招呼,好几次是他穿着短裤骑着自行车,跟我说:“太热了,我去游个泳。”
所以在我的印象里,他很喜欢游泳,游泳所以手长脚长还是手长脚长所以擅长游泳,这个问题曾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困扰过我。
毕业之后我们才一起吃了第一顿饭,是我请的,庆祝我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跟一个看起来很完美的人,我畅想着过几年的婚礼,问他我是不是终于迎来了属于我的幸福。他告诉我,享受快乐就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扫兴。
我们一直是对方互相的情绪垃圾桶,互相排解,我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总能给我一个答案。从来没想过会在一起,也没有过任何过界的言语和举动。
我的那段恋情以更加狗血的方式结束了,被小三好几个月丝毫没有察觉,那个女孩把婚戒发给我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那个人来公司找我求我原谅,想继续保持这种关系,我愤怒到骂他,他扇了我一巴掌,下巴脱臼。
第二天室友告诉我那个人在楼下等我,让我不要回家。
我又一次向他求助,他接我下班,帮我订了酒店,检查了门窗的锁,而我在极度崩溃的情况下,走错了一步,拦下要走的他,主动和他发生了关系,不清楚这算是感谢还是想转移情绪,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第二天跟我表白了,说会好好对我。我们两个都明白,这不是爱情,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他,他也心甘情愿被我抓住,这是一场救援行动,注定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他对我很好,我们还是有聊不完的话。他买完车也帮我报了驾校,带我去看话剧,
天气不好的时候他会准时接送我上下班。他出国,让我列清单帮我代购,回来把所有的化妆品包好当生日礼物,我开心得跳起来。
我们各自有一个只有对方知道的微博小号,刚开始分手的那段时间,我忍不住会给他发一些消息,比如 “今天下雨,开车注意安全”之类絮絮叨叨的话,
他从来没有回复过我。
过了短暂的失恋期,我想起他时,全是在马路上蹦蹦跳跳开心的画面,他陪我走出阴霾,把我从水里拉上来之后离场。
我没有怨恨过,我们在一起本来也不是因为爱情,我求救,他救我,上岸后自然分开。他喜欢别人所以跟我分开,嫌我麻烦所以跟我分开,所有的理由都能接受。
也曾有那么几秒,我想象过他会爱上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跟我完全不一样,但也只是几秒而已。
车窗外的景色从熟悉到不熟悉,我终于忍不住情绪,大哭了起来,他给我发了条消息:“离开的时候难免会有短暂伤感的情绪,想哭就哭,情绪释放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想想很快就会有新鲜感带来的全新的快乐。”
我擦了擦眼泪,回复他:“你该不会跟我一起上车了吧?”我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东张西望找了找。
过了很久,他才回复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我试了好几个密码,终于成功登录那个几年没登陆过的微博小号,有一条他2020年1月24日发来的私信:“今天是除夕,没想到短暂的人生又一次经历疫情,你现在顺利到家了吧?多向世界释放一些信号,因为还有远方的朋友在惦记你。希望你平安健康。”
远方,谁能想到我们住的这么近呢?他这句话确实触动了我,认识过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多的朋友渐行渐远,确实要释放一些信号,哪怕只是留给以后的自己,像这个账号里我们曾经互诉衷肠的那些语句。
我继续寻找互联网上他留下来的痕迹。
豆瓣搜到他的账号,第一条动态赫然显示:2020年7月 加入《有意向形婚小组》。
我愣了几秒,关掉APP,把手机锁屏。
高铁到达终点,我给他发微信:“顺利到上海啦!有点兴奋,希望你也能过得开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