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狗带俱乐部

前任狗带俱乐部

干掉前任的最好办法——爱,上,别,人。

2021.05.21 阅读 415 字数 6123 评论 0 喜欢 0
前任狗带俱乐部  –   D2T

1.

我和大旗提分手,他扬言要杀我,我只好夹着裤裆继续做他女朋友。

他是大东门一带有名的混混,用酒瓶开过很多人的瓢,虽说杀人这事儿他暂时还没干过,可我总觉得他是那种惹急了什么都敢干的人。

大旗做工程,人长得帅,钱不少挣,但是文化素养低,当初我迷上他的皮,处了三年再好看也看腻了,又觉得精神交流比较重要,而他在灵魂层面根本配不上我。他不让我工作,不让我交朋友,整天围着他转的日子太没劲了。

我二就二在将分手原因如实相告,激起了大旗的愤怒,他挑着眉毛问:你这是要甩我了?

我说:哪里,论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嘛。

他冷笑:老子书读得少,只听过分久必合。你我失散二十多年走到一起,这才三年,早着哪!

恰如那句名言“NO作NO带”,跟一个直男癌分手未遂的后果就是遭受更加冷漠粗暴的对待,我们的生活本来就充满各种不和谐,他不擅长沟通,我恰巧对此也不在行。

以前他以为我爱他,凡事好商量。现在不行了,比如:以前他睡我的时候我不叫唤,他以为我古板,最多抱怨我像条死鱼。现在他会想各种办法让我叫出来,这令我羞耻,令我生不如死,摆脱他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我问他:你怎样才肯放我走?

他指指客厅里又肥又笨的大古牧,一脸冷漠:你肯吃狒狒的大便我就跟你分手,绝不纠缠,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我想了想,大口呕吐。

他得意地笑:“瞧,这说明你没那么想分手!”

我问:怎么跟你分个手比吃屎还难呢?

他说:跟我分手和吃翔的难度是一样的啊!你勇敢地选择吃,我就放你走。你自己不够勇敢,怎么能怪我?

俗话说Love him,love his dog!即便在我深爱他的时候,我也不喜欢他的狗。一条狗愿意被人叫成“狒狒”是多么不自爱的一件事!当然,最不自爱的是大旗,他咬牙切齿告诉我“狒狒”是他前女友的绰号。我顿时明白了,一个叫狒狒的女人,永远活在他心里,活成了一条狗……真特么传奇!

我不跟大旗说话,也不给狒狒喂粮,我把大狗关在笼子里,它饿极了狂叫,大旗深夜回来解救它,昏暗中一双人眼一双狗眼,闪烁仇恨的光。然而我不怕,大旗不打女人。我以前问他:你那么恨你EX,动过手吗?他说:男人可以杀掉一个女人,但不能打她。

事实上,我情愿他暴打我一顿然后各走各路,没什么事比跟不爱的人一起生活更痛苦。我每天绞尽脑汁和他斗智斗勇,为了“抗日”,我坚持一个星期不刷牙不洗脚……然并卵,大旗照样天天睡我,频率和热恋时一样。

我当然不相信他还爱我。

睡我,只是一种示威和报复罢了。

2.

我每天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白天大旗去工作,我要么昏睡,要么上网。晚上他躺在我身边鼾声如雷,我盯着他的脸,睁眼熬到天亮。有好几次我想,不如在他逼疯我之前干掉他,可我是个怂货,连只鸡都没宰过。

我在网上跟一个男的瞎聊,他是个小说作者,叫石斑。写的东西狗屁不通,可我每看一句都想哭。微博上跟他say hi,没想过他会回,可是第二天他回了。他问:你瘦吗?我说:嗯,瘦。他问:失恋了?我问:你怎么知道?他问:恨他吗?我说:相!当!恨!他问:恨到什么程度了?我说:金戈铁马,千刀万剐。他问:给你个机会除掉他,干吗?我打了个激灵:除掉是什么意思?

我根据他留的地址去找他,那是个名叫“EX GO DIE”(前任狗带)的小酒馆,铁皮霓虹招牌像美国恐怖片里常见的路牌,锈迹斑斑。我猜想他长得暴丑,写字的人都那样,因为没脸见人,所以藏在漂亮的字句后面。然而我错了,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的坐在吧台里对嘴吹一瓶啤酒,手指的长度很性感,一条穿婚纱的西施犬卧在他腿上,他不时轻轻抚摸它,表情坚硬。

我问:你就是石斑?

他转过脸,眉眼口鼻的线条竟酷似大旗。

他说:幸会啊。

我把包往吧台上一掼,故作跋扈地问:说啊!怎么除掉他?到这个份儿上,老娘没什么不敢干的!

“分手多久了?”他笑笑,目光剑一样刺穿我。

“呃……想分还没分。”

“那干嘛来找我?”

“说得好像我们有奸情。”我笑了,大旗一直说我笑起来像小孩,石斑定定地看着我,点了根香烟吞云吐雾,西施犬仰着脖子看他,鼻子嗅嗅嗅。

“你不是说可以除掉他嘛!快告诉我怎么办?”

“除掉一个人有很多方法啊。”

“比如?”

“比如,”他突然目露凶光,“杀,了,他。”

我打了个寒颤,脖子短了一截,他冷冷盯了我一会儿,满脸嘲弄。

“你能帮我吗?”我问。

他摇摇头:我帮人收拾前任,干的是行侠仗义的事儿。现在你要甩别人,你才是负心的那个。

我生气地喊:他根本不爱我!他爱他的前任!他有很多女人!他每天折磨我!这样你都不帮,还有脸说行侠仗义?

石斑愣住,我用眼神恳求他,他沉思片刻,调了杯绿啦吧唧的烈酒递给我说:“那好吧,欢迎你加入EX GO DIE俱乐部。”

3.

我成了前任狗带俱乐部的第一百零七个会员,进来才知道这是一个相当缺心眼的组织。

石斑说:你运气真好,我只收一百零七个人。

这数字听起来充满玄机,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加我一百单八个,梁山上也就这么多人。

我真觉得他有病。

后来我发现不只他有病,全部会员都有病。每个周六黄昏,会员都在一个废旧的仓库里集会,跟化装舞会似的,痴男怨女,除了石斑露着帅气的脸,其他人都戴着面具,先跟着音乐群魔乱舞,之后进入整个集会最牛逼的部分——吐槽各自的前任,并意淫整死他们的方法!

我说:这算什么?复仇者联盟?

石斑说:投票最高的一种方案将成为“前任清除计划”,会员一男一女,两两一组,交换执行。

我问:什么叫交换执行?

他说:就是我去整死你的前任,你去整死我的啊。

我打了冷颤:反正都要动手,又何必交换呢?。

他问:杀自己爱过的人,你下得了手吗?

我一阵沮丧。

他说:我一直在等一百零七号,我一直在猜想你的样子,你的故事……

我说:你等的人是个傻逼加怂逼,胆小如鸡,不敢杀人。

石斑看着我笑,五官迷人。他穿了件宽松的帽衫,西施狗儿乖乖坐在他的帽子里,不时舔他的后脖颈,探头探脑,眼神猥琐。

“要不怎么说你运气好呢,我可以帮你除掉他,而你什么都不用干。”

“这又是为什么?”我大感意外。

石斑说:“因为我没有前任。”

4.

认识了石斑,一切难熬的时间都变成“黎明前的黑暗”。我一有空就去酒吧,那里生意清淡,他在吧台抽烟、看书、逗那条永远穿着婚纱的狗,我去了他就陪我聊天,跟好看的男人说话是种享受,我对着他的脸感觉又回到了我还爱着大旗的时候,一颗少女心,他说什么都信。

他说:我准备写本新书。

我问:《前任的一百种死法》吗?

他大笑:你怎么那么聪明!正缺个好书名!

“你准备用哪种方法干掉大旗?”

他说:“不能告诉你。”

我说:“别急着动手,我再想想。”

“我急什么?”他笑,眼神撩人。我老觉得他有点喜欢我,但没什么把握,毕竟我那么缺爱,缺爱让女人自作多情,不知不觉变得风骚。

我问:你不怕坐牢吗?

“放心吧,”他眨眨眼睛说:“没人抓得住我。”

我迟迟下不了决心。想到可以重获自由,我斗志昂扬,可是想到大旗就快死了,我又心如刀绞。他简单粗暴,算不上好男友,可是……没有可是!我对他多好啊,他却忘不了那个叫狒狒的女人,把我当什么了?免费保姆,和一只必须叫出声音的鸡!呵呵,无论什么结果都是他活该!

可是,我还是想给他一次机会。

我破天荒地喂了狗,又给大旗做了晚饭,他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蛋要炒得很熟,我闻到油烟,眼泪掉下来,我们也有过很好的时候,他的暴力、决断、霸道在我眼里很“MAN”,我甚至觉得男人就该像他一样,只要有资本飞扬跋扈,就不必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或许太年轻了吧,毕竟认识他时我才二十三岁啊。我的前男友在大旗老爸公司上班,我没事就去找他玩儿。他们的洗手间设在走廊上,男女共用。那天,我不知搭错哪根筋忘记锁门,尿了一半大旗破门而入,我们惊慌失措地看着对方。

他说:操你妈!上厕所不关门啊?

我蹲在那儿,看到他的腿特别长。我抬起脸,冷冷地问:“请问你看够了吗?”他翻个白眼带上门,嘴里不干不净。

我没想到他会在门口等我,一出门脸红到脖子根。他挡着我的路问:你叫什么?哪个部门的?

我问:哎!你这种人知道丑字怎么写吗?

他说:你教我啊。

我说:滚开!

他说:都被我看光了,牛逼什么啊?

我说:我蹲在那你能看到个屁呀!

……总而言之,我们是一对狗男女,他很快就让他爸炒了我的EX,轻松将我搞到手。

我把夜宵端到大旗面前,掉了那么多眼泪进去,面肯定很咸。他大口地吃面,吃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问:“你不会下毒了吧?”我说:“对。”

他笑笑,继续大口地吃面,看来,我要真想毒死他再容易不过,还好我没这么做。然后,我又提到分手。他面无表情地说:“闭嘴!”我说:“我们之间没感情了!”他放下筷子,狠狠抹一把嘴,把纸巾掷到我脸上:“怎么会没感情?你不是恨我吗?恨不是感情吗?”

我说:“你从来没爱过我,我现在也不爱你了。”

他满不在乎地问:“所以呢?”

我突然没有了沟通的欲望,筋疲力尽地说:“所以求你甩了我,行吗?”

他露出谜一般的微笑,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小盒扔到桌上:“我不但不会甩了你,还要跟你结婚。”

我彻底绝望,我知道他的险恶用心,他不爱我,但他不允许我不爱他。所以他要娶我,可能还会逼我生个孩子,然后再休了我,或者折磨我一辈子,让我活在他阴影里,活成傻逼。我不服气!凭什么狒狒能活成传奇而我要活成傻逼?

我歇斯底里地问:到底为什么?

他叹口气,表情突然有几分难过。

半晌,他说:因为我不想再养狗了,我不会给一条狗起名叫“灵芝”。

灵芝,是我的名字。

5.

我朝EX GO DIE的方向狂奔,深夜的街道路灯昏暗,我穿着睡裙,跑得大汗淋漓,却抖得像风中树叶。我跑啊跑啊,直到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站在酒吧门口的梧桐树下,冲我微笑。

我跟石斑回到他的住处,酒吧的阁楼,那里堆着各种各样的酒瓶和廉价家具,一整面空墙糊着色彩斑斓的外国电影海报。小狗乖乖缩在角落啃一块牙胶,身上的婚纱有点脏了。

我脱掉睡衣,坐在床边,伸长脖颈,想摆个风骚小鹤的姿势。可是从石斑忍俊不禁的表情里,我意识到自己有点滑稽。我和“性感”不沾边,这一点大旗反复强调过,他觉得我属于调教不好的那类女人,木讷得像块石头。

石斑拾起地上的睡衣,把我裹起来,他的动作非常轻柔,轻柔到煽情的程度。

我饱含热泪地说:“你这就是侮辱我了。”

他说:我只是不想把跟人睡觉当成行侠仗义。

我说:“其实我在网上找你聊天,跑来跟你见面,都只有一个目的。”

他点了一根烟,静静听我说,他的脸非常瘦,像嶙峋的侧峰。

“我不想参加什么傻逼联盟,我只想找个人乱搞,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吐个眼圈:你怎么知道跟我乱搞就有意思?

我不说话。

他说:我陪你聊天,约你见面,也只有一个目的。

我静待下文。

他说:我要帮你重获自由。

6.

石斑不同意和我乱搞,可我还是一有空就去找他。和他见面成了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我也间或参加一百单八将的聚会,听他们吐槽前任以及意淫出种种杀害前任的办法,煎煮油炸、下毒割喉对我来说都太残暴了一点,我和石斑反复商讨,他是个超有耐性的人,总说:如果你不舍得,那就再等等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因为根本不需要我下手。

自从我在梦里喊了石斑的名字,大旗开始频繁地喝醉,变本加厉地折磨我。他掐着我的腮帮子说我是个贱货,扇我耳光问我石斑是谁,清醒了又道歉,说后悔打我。那条愚蠢的狗每天在笼子里对我狗视眈眈,我一靠近就狂吠。

只有见到石斑的时候,我才是快乐的。他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男人,或者说是我最需要的那类男人。他像是我的情人,但更多像是朋友,因为我们没有睡过觉,所以这关系始终质变不了。

我们像朋友那样去看电影,我把手装在他衣兜里;我们穿过大半个城市去吃甜品,一路上说不完的话;我们爬到这个城市最高级酒店的楼顶等流星,头枕在他肩上盯着天空发呆。我仿佛变回了心智不全的少女,把曾经和大旗热恋时干过的事跟石斑统统复习了一遍。不同的是,石斑比他奈斯得多,表情傲娇却逆来顺受,尽力配合我一切要求,有时候看着他酷似大旗的脸,我特别伤感:我和大旗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连在一起客客气气说两句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在楼顶,我故作轻佻地对石斑说:不如我们谈恋爱吧。

石斑说:我不能跟你谈恋爱,但我可以陪你干想干的事儿,说想说的话,做你最信任的人。

我说:从小到大,我谁也不信。

他问:那你相信自己吗?

我说:有时候也不信。

他轻轻叹了口气:所以啊,你还爱着他,自己不信罢了。

我的眼泪流出来,是那句网上说烂了的话吗?——我那么爱你,可是不再喜欢你了。

石斑轻抚我的头发,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头皮,非常舒服。

我说:他要娶我呢。

他问:你愿意嫁给他吗?

我坚定地摇摇头,说:我想嫁给你这样的人。

他笑:那我们一起除掉他。

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他没有回答。

7.

最终,我们决定将大旗从楼顶上推下去。

大旗是个追求刺激的人,以前我们出去玩儿,他很喜欢尝试极限挑战项目,比如曾经从233米高的澳门塔上跳下去,那天他输了钱,心情不好。后来我问他什么感觉,他说没感觉,死机了,又说就那种“死机”的感觉好。

具体怎么把大旗骗到楼顶的我忘了。只记得月亮很圆,大片的云在我们头顶浮游而行,大旗和石斑扭打在一起,决一死战的姿势,一样的衣服和发型。

我懵逼了,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俩都说:愣着干嘛?快帮我把他推下去啊!

我愣在那,看他们你一拳我一拳地互殴。

我大喊:谁是石斑?

两个人都说是,宛如真假孙悟空,乱斗迷人眼。

我说:怎么证明?

一个说:我带你在这里看过流星。

另一个说:你给我写的书起过名字。

另一个又说:“你说他想娶你,但你想嫁给我这样的人……”

“啪”,说话间脸上狠挨一下。

“够了!”我爬上高高的围栏,把两条腿悬在外面,他们俩立刻不打了,都冲过来拉我。我开始演TVB经典跳楼戏。

我说:别过来,过来我立刻、马上跳下去!

我说:以为穿一样的衣服扯一样的淡我就分不出来谁是谁了?

两个人都呆呆地看着我。

我突然有些得意,带着这种得意的心情,我拍拍屁股旁边的围栏问:谁愿意坐上来?谁愿意陪我跳下去?

片刻,他坐到我旁边,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像当初在梧桐树下接我时一样。我知道坐上来的是石斑,我到底还是没看错人。

我忍着眼泪问:你不后悔吗?跳下去你就永远消失了。

他说:我不后悔,因为你终于明白了。

我问:明白什么?

他说:只有想象中的爱人才会为你死,现实中的他永远没办法跟想象中的他比。

我问:你爱我吗?

他摸摸我的头说:我爱你,但是我根本不存在。

8.

触地的瞬间,我在治疗室的沙发上惊醒,满头大汗,眼前是大旗惊慌失措的脸。

医生说:告诉我们,刚才梦里发生了什么。

我虚弱地摇摇头。

大旗抓着我肩膀摇晃:“你现在知道了吧?没有石斑这个人!他根本不存在!你整天在家,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所有的那些乱七八糟都是做梦,你整整三个月没出过门了……”

我的泪一颗颗流到脖子里。

我说:别摇了,我跟你结婚。

大旗哭得比我还伤心,他说:“不用了,我同意跟你分手。”

我闭上眼,石斑抱着我高速下落,风在我们耳边呼啸,他英俊的脸笑意盈盈。

我说:我爱你。

他说:你自由了。

我说:我爱你。

他吻了吻我的面颊,说:前任清除计划,C-L-E-A-R!

是的,我自由了。

偶尔,我还会穿着睡裙在深夜的街道上狂奔,每棵梧桐树下都蹲着一只穿婚纱的狗,路灯昏暗,没有他的影子……我对自己说“哦,是梦”。

很久以后,我在这个城市最有格调的书店看到一本书,书名叫《前任的一百种死法》,作者不是他。

我抱着那本书伤心地哭了,扉页上的手写体文案触目惊心:

“干掉前任的最好办法——爱,上,别,人。”

傅首尔
May 21,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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