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线
文|都禹桥
关于端午,印象最深的习俗是绑五彩线。
小的时候,每个端午节的早晨,都会被姥姥给自己系五彩线的动作弄醒,即便她的动作很轻。
线很简陋,就是缝衣服用的那种细细的、有各种颜色的丝线。挑5根不同颜色的,长长地搓在一起,然后分成四份。两份短一点,系在手腕上;两份长一些,系在脚腕上。
那时候也不懂什么审美,就还觉得挺好看的。不管穿什么衣服,即便是穿着宽大的校服,也要撸起袖子,将丝线露出来。
根据习俗,丝线要在端午节之后的第一场雨中被剪掉丢弃。据说这样,霉运和疾病就会一扫而光。
但我喜欢戴着那线。所以,如果恰逢端午的第二天就下雨,自己八成会失望得要死。
而现在,还没到端午,大街上就有各种卖五彩线的了。和姥姥的线不同,它们不仅色彩更加丰富,每一条还都能编出不同的花样,再配上各种装饰品小铃铛,华丽又精致。
但与这些相比,我还是喜欢小时候那种自制的简陋的五色丝线。
因为,剪掉它们的时候,不会心疼啊。
别问前路,归途勿语
文|张拉灯
端午仲夏,步入社会,天热有时雨。
前些日,返金陵,数顿大醉不省人事,胡言乱语间,尽极癫狂。惹多少人侧目看戏,偷笑传言。
翌日大梦初醒,扬言戒酒,有如涅槃。再回首时,望旧年多少伤心事,欢乐时,悲欣交集,视线消逝于红粉晚霞,高耸塔尖。不触云朵,不碰天空,单单伫立,看青春肉体,看酒池墓场,看艺术之门。
迎接目送活跃脑电波,衰老信仰。
喷泉奔涌灵感,白鸽捎带内心海洋,雕塑舞姿灼引目光,嘴角尚存赝笑。
重要的还是人,最不重要的也是人。似乎人带来一切,人也带不走一切。
故事总归结果,诗歌总要落魄。语言赘述,音乐抽象,画面失真,记忆混淆。昏黄路灯,人影匆惶,空气弥漫不经意,温度赠予心悸,唯有沉默是谎言。
步行而出,肩背行囊,了无挂碍。
少年从此不再强说愁。
江湖之大,各奔天涯。
愿你我未来之路,虽历坎坷,终得善果。
仪式感
文/陈允皓
以往的端午,我屁颠屁颠地跑到家,搬个小凳子坐在那看我妈包粽子:将煮好的粽叶围成锥形,塞进去蜜枣、红豆、糯米。有时候也想伸手去帮忙,却被我妈撵到一边凉快去,临走前顺手偷两颗蜜饯塞进嘴里。
老爸赶集回来,除了大包小包提着鸡鱼排骨,还不忘买几棵艾草,吩咐我插在门口,说是能够避邪驱鬼,一提起“鬼”,我就来了兴致,就得跑去跟小伙伴探讨一番。
赶上好时候,就能看到划龙舟的大部队,后面跟着洋洋洒洒的观众。几只队伍纷纷上场表演比赛,发出阵阵吆喝声,场面振奋人心。
我是想说什么呢?
生活的节奏越快,人的目的性越明确,反而越来越难以感到快乐,而那些看似无用的仪式感,却能够给人带来记忆和满足。
仔细想想,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好好的过一次节日了,总是觉得提不起劲,就连春节也是在沙发上躺着度过。
我想,如果亲力亲为的去准备一次家庭晚宴,自己在家买好材料包一次粽子,主动跑去买几只艾草,这些都不会给我们带来功利的作用,但是花心思把这样的琐事变成一种节日的仪式感能够治愈我们疲劳的灵魂。
异客
文|吴晶晶
我问朋友在上海他都吃什么粽子,他立即答,当然是蛋黄肉粽啊。
答案不出所料,我也不出所料地试都没试过这种口味。也许我不能代表北方人,我只能代表我小小的十几位其实除了一两年凑在一起吃一回饭以外根本相互不了解的亲戚,我童年时的家。
小时候只吃过一种甜粽子,糯米里藏了一颗暗红色的大枣,我很讨厌吃红枣,但是觉得被枣味染过的糯米饭尤其好吃,很有滋味,但是想要吃到这一部分务必要忍耐着吃完大半个没滋没味的粽子才行,奖励,仅仅是最后的那几小口,还得费尽心思地避开红枣不吃,不小心吃到了,就是扫雷游戏里看见屏幕上棋局爆炸的那一刻。我姥姥带我去华联超市买粽叶、和几把不知道是什么的绳,很大盆的清水提前泡很多糯米,一盆不够就两盆,她包啊包,总想一次性包出一年的分量,害怕大家不够吃。但事实上年年包,年年剩,她年年被数落,我年年看她被数落,后来就连我弟弟也加入到数落她的行列。“这老太太……”他总是说,模仿着大人的口气。年复一年的,就这么许多年过去了。她每年都还是照做,也许是她年纪大了,去年的事,就像上辈子,早就忘了。
后来超市里、甚至于连锁面包店里,都开始卖很多花样和口味的粽子,有的口味很奇特,就像水果口味的汤圆、或者巧克力馅的月饼那样。形形色色层出不穷的粽子有时让我感到恐慌,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往家里拿什么粽子”也成为一种“好孩子坏孩子”的微妙的分水岭。我表哥早年不学无术,后来去北京当业务员发了家,过去的劣迹统统勾销,戴上金丝边眼镜,成了一个全新的人。有一年他给家里人每一家都订了星巴克的粽子,我母亲殷殷地打电话给我,问这一盒多少钱。我说我不知道,大概不是很便宜吧。母亲说,你也努努力。我在电话另一头听了有点语塞。努努力什么呢。努努力,也给大家买星巴克粽子。
当然,我现在也没给任何人买上。
昨天我从公司领了一盒粽子回家,地铁高峰时间,大家头挨头,屁股挨屁股,屁股挨头,有时车门快关上了,有人狂奔着顺着越来越窄的缝隙溜进来,像一只玲珑的泥鳅。昨天下班的列车格外的拥挤,因为不少人都像我这样手上还额外提了一二只礼盒,各色各样的,大多是粽子,也有进口脐橙,干货,饮料,不一而足。有一个人趁着门没关严挤进来,结果人虽进来了,手里的礼盒却险些夹住。她上来时面露窘色,怪不好意思的,大概是知道有人在用余光看她。
真对不住啊,赶着回家。她的窘色在车厢内小范围地广播说。
没事,理解,理解,我也是。其他人沉默地提着各自手中的礼盒,于半空中相互不碰撞地交换了成年人的眼色。
后来我和她一块在人民广场站下了车,站台里比地上还热,人潮声比广播声还大,六点多的车站像一个繁忙的迷宫,稍一出神或者不够机灵就会走错路。我埋头苦走,终于听见广播艰难地透过热蒸汽和千篇一律的说话声传来:独在异乡为异客,独在异乡为异客,独在异……
我有一点出神,再一抬眼,发现已经走错了路。这已经是我这一周第三次在地铁里走错了路或者下错了车。
可是没人会在我身旁,轻轻拉住我。
祝大家节日快乐。
我像粽子
文|专三千
在老家包粽子是个大工程,摘粽叶要花一上午,糯米要用碱水泡一夜,包粽子要花一天,煮粽子要一晚上。
我们那儿包粽子不用绳,用稻草。煮出来的粽子是半透明的亮黄色,有稻草和芦苇叶的清香。
碱水粽要沾糖而且一定要沾红糖,我不喜欢白糖。红糖是绵软的口感,碰到舌尖就化了,而白糖是结晶,到嘴里还要嚼,像啃了一嘴的沙子。
方圆十里,大家都吃碱水粽。
当我去镇上读小学的时候,我才知道,别的村会往粽子里加花生和红豆。
在我印象里,有馅的只能是包子。
后来我去市里读中学,发现居然有人往粽子里加肉。
我尝试了一下同学带的猪肉粽,夹在糯米里的肉竟然格外美味。
好像粽子在越大的地方,心越野。
相比之下,端午的另一个传统——龙舟,就恰恰相反,地方越小,龙舟越野。
老家的龙舟,生猛、原始。一代代传下来的龙舟拖到河里,赤膊上阵的汉子喊着号子卖力划。
我在广东过端午的时候,几艘金光闪闪锃光瓦亮的龙舟,挤在水沟一般大的小河里,几乎要把河道塞满。
今天我看到朋友发圆明园的龙舟展演,是在湖里。
我想,我是比较像粽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