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K:
这是写给你的第三封信,说话之前,先主动把双手摊到你面前给你打。是的,最近我又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宇宙中其他一些不可抗力,把生活搞得一团糟。
具体情况我就不展开讲了,50%的原因是我觉得你大抵不愿意听我絮叨,剩下100%的原因是讲起来太烦了,我懒。
最近时常被几个问题困扰:这件事能不能顺利结束?自己花费了这么多精力到底值不值得?之后的生活会稍微好转一点吗?
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讨厌了。更讨厌的是,我每天都忙着“讨厌”,甚至都匀不出时间来想你。先在这里跟你说声抱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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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跟朋友聊到生活的苦,好像我们每个人都不太开心呢,好像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真的开心。
其实在跟她聊天之前,我一直很羡慕她的生活,看起来似乎毫无压力,也无事可愁。有些人的人生啊,看起来就是比吹个泡泡糖,抛个羽毛球还要轻易。
但没想到,她其实也面临着我想象不到的压力与烦恼。
生活的底色终归是苦的,只不过我们怀抱着各自不同的苦。你的苦是橄榄色的,我的苦是烟灰色的,他的则是棕褐色的。
我并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的生活是藕荷色的。只不过,很有可能只是因为色差而已。说不定,别人看我的生活也觉得是藕荷色的呢。
K,你说,生活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越长大越觉得苦呢?
你看,我们时常会用一些明亮动听的形容词来装点生活,或是用大段大段的描述来构建它。但那些都是骗人的,文字和语气都是骗人的。
比如我现在大声对着你喊“我喜欢你。”
但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当然你再聪明一点的话,就会发现上面这句话也是骗人的。
我想,生活就是生活,是一块掷地有声的硬石头。它砸在我们每个人的脚背上,迅疾的疼痛,让你一时间都发不出任何能用于纾解疼痛的喊叫。
生活如果有长心的话,它的心应该是不好看的,像皱巴巴的猪大肠,或者像黑漆漆的牛油果皮,反正像一切我不喜欢的东西。但好像,除了你之外,这世界也没剩什么我喜欢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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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些的?是从什么时候感觉到苦的?
大概是小学三年级没做出数学作业最后一道应用题的那个晚上吧。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还是揉着迷蒙的双眼,回到书桌前又重新开始解那道题,那个时候爸爸妈妈还在睡觉,只有小小的我,皱着眉头为第二天交不上作业而担心。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就是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知道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一些事情了”之后,就是在“有了意识,有了强迫自己的意识”之后,便慢慢开始察觉到人生的苦了。
但这些都不是我今天想跟你想跟你说的,生活的苦我已经不想再跟你确认一次。我今天想跟你说的是,“天真”。
K,你觉得我是一个天真的人吗?
悄悄告诉你,那天跟朋友在天台喝酒聊天,她突然转身对我说,“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很天真的人。”
“一个很天真的人”,我几乎没有被人这么形容过。但我很喜欢这个赞美,因为“天真”和“善良‘一样,是一个遭受了太多误解的词语。
说实话,小学三年级那个时候,也有人夸过我“天真”,但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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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天真”是“蒙昧”,是还未开化的状态,人生尚为一片混沌局。而成年后的“天真”是一种“选择”,就是罗曼罗兰说的,“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是一种英雄主义。
我承认,我的心里确实有一片海,并不是你所以为的寺山修司笔下不会完结的海,也不是我们在尼斯一起看过的浅蓝色,果冻般的海。是夜间的潮汐带,是幽暗的海,是时常蛰伏时常又会因为外界的引力而风浪大作的海。
那片海,你可以说它是我内心深处的悲观,但我更愿意称它为“清醒”。
我始终觉得,我们无论如何必须得承认的一件事是,生活之路是越走越窄的。
如果有人不承认,那就说明他是个不诚实的人,他在骗你。或者说他是个软弱的人,他在骗自己。
这样的人我是不喜欢的,我想成为的是那种心里透透亮的,确凿地明白生活的绝望,却仍然孤勇地对生活报以热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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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生活一点不美好,也没有人真的开心。虽然大家都过的很丧,每个人都会有无数个夜晚想哭。但正是因为这样,正是因为体验过这些挣扎和绝望,依然选择天真,依然选择温柔的人才显得格外可贵。
就像现在,我虽然很难过,但还是选择用这么俏皮的语气跟你说话。因为我选择只把那些好的东西紧紧攥住,然后摊在掌心给你看。
K,我知道这都是很难的。
但没关系,K,我们一起慢慢努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