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柯炳生聊聊:一封外行写给一个外行的信

和柯炳生聊聊:一封外行写给一个外行的信

中国老百姓确实相信政府,他们是用中国人特有的智慧去相信政府的。

2023.03.10 阅读 153 字数 6055 评论 0 喜欢 0

崔永元(1963- ),原中央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因主持《实话实说》深受观众欢迎。多次自费赴日美调查转基因食品,制作记录片《小崔考察转基因》,使得转基因这个小众话题变成了大众话题。崔永元认为:科学无禁区,但他反对在科学界有争议的情况下急着商业化、主粮化,又不保证大家的知情权和选择权。

2014年6月15日,中国农业大学校长柯炳生在“2014中国农业发展论坛”上,对崔永元拍摄的关于转基因调查的纪录片提出批评。柯炳生认为,片中的观点“绝对不是主流,是站不住脚的”。次日,崔永元在自己的实名微博上发表了下面这封题为《和柯炳生聊聊》的公开信。

【现场编辑版

柯帅:

你我素昧平生。我知道自己是外行。您则一再自称自己也是外行。我相信您不是故作自谦,而是出于诚实。您是地理学学士、经济学硕士、农业政策与市场研究所博士,按照您的偶像方是民的观点,你确实在转基因方面没有发言权。但是,对我拍摄的纪录片,您总重复柯五条,不就是为了证明外行也有发言的权利吗?实际上你我两个外行,一直在转基因一事上捍卫自己的发言权,都很帅。

我的努力至少向公众传播了这样几个真相:第一,美国人并非心甘情愿地吃了近二十年转基因,而是不知真情稀里糊涂吃下去的。第二,转基因安全问题并不是没有争议,包括科学家内部也有争议。第三,转基因需要严格监管,滥种既违背科学伦理也违法。第四,转基因应该尊重公众的知情权和选择权,目前转基因食品标识还有很多明显的漏洞。

拜读了您的发言,原以为您会用更内行的话表达对我的驳斥,但是很遗憾,您的论述是这样的:因为美国没有转基因受害者上法庭打官司,所以转基因是无害的。您觉得这符合一个科学家的逻辑么?

您说:“转基因食品的检验是非常严格的,比所有食品都严格。”为什么转基因食品的检验比所有的食品都严格呢?这言下之意任何一个外行都能听明白,就是在说转基因食品比任何其他食品都更有风险。您这话是安抚呢,还是威胁呢?

柯校长说:“我们都知道,美国公众对食品安全的关注度,法律之严远远超过我们,技术手段也比我们先进。”我希望柯校长能够出示这样的证据来说服我们:第一,中国的法律也能跟美国一样严,尤其是执行层面。第二,中国的技术手段也跟美国一样先进,而且同样严谨。否则,我们凭什么相信美国不出问题的技术,到了中国也不出问题呢?

柯校长说:“生物科学家能够说得清楚,但是他们讲的道理老百姓听不明白,政府官员也听不太明白,所以老百姓相信记者,但记者相信谣言。老百姓相信政府,政府应该相信谁,这是问题。”

中国老百姓确实相信政府,他们是用中国人特有的智慧去相信政府的。如果他们看到部委机关幼儿园吃的都是转基因食品,他们就会放心吃。如果一个国家的政府和老百姓都信记者,却不信专家,这不是记者有问题,也不是老百姓有问题。

柯校长强调中国需要转基因的最关键理由是:“土地面积逐年下降,我们报道的、看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道理很简单,地方政府有较高的积极性把农业用地转化为非农用地。我们只能减少耕地下降的速度,这个趋势没法扭转。”柯校长说了这么多,我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犯罪分子非法占用土地的后果,却要人民大众吃转基因食品为他们买单,并且还要继续纵容他们这样做。

作为一个外行,我非常尊重那些内行的科学工作者对他们本职工作的贡献。你我都清楚:转基因不仅仅是一种科学技术,更是一个产业。科学工作者的职业道德,是非常讨厌被利益制衡科学真相的,所以德正品端的科学家都应该感谢非利益方的制衡才对。我相信,他们会感激我这样的非利益方的人,对转基因行业的监督和制衡。

在转基因领域,你我都是外行。在农业经济学领域您是内行,所以我想讨教几个问题:

第一,当今的农业发展,粮食若平均分配,已经可以保证世界上每一个人免于饥饿的恐惧。饥饿现象的存在并不是粮食供应不足,而是某些人购买力不足。转基因并不能改变这个现象,对吗?

第二,在中国,解决收割贮运和餐盘浪费问题是不是更迫切?贵校武维华院士测算过,全国每年浪费的食物总量可养活2.5亿至3亿人,这问题不好好解决,却一定要迫不及待推广转基因吗?

第三,转基因可以解决中国农村粮食作物种植中的土地面积缩小问题吗?您觉得应该阻止土地的违法滥用,还是应该让人民吃转基因食物为违法滥用土地买单?

第四,转基因的安全性,转基因育种的美好愿景,是转基因产业化的必要条件还是充分条件呢?

先写这么多吧。农大的学生很棒,他们在网上围着我捍卫柯帅,虽情绪激动却很少谩骂。所以,我们可以当着他们辩论一次。

崔永元

2014年6月16日

【原文版

和柯炳生聊聊

——一个外行写给一个外行的信

柯帅:

你我素昧平生。若非您再三在一些隆重的场合提到我和我的纪录片,你我之间并无交集。但是,您非要让我焦急,我也只能积极了。

我知道自己是外行。您则一再自称自己也是外行。我相信您不是故作自谦,而是出于诚实。您是地理学学士、经济学硕士、农业政策与市场研究所博士,按照您的偶像方是民的观点,你确实在转基因方面没有发言权。

但是,我拍纪录片您总重复柯五条不就是为了证明外行也有发言的权利吗?。实际上你我两个外行,一直在转基因一事上捍卫自己的发言权,都很帅。

身为外行,你选择少占办公室,我选择的是恪尽一个媒体人的角色义务,忠实呈现事物面貌,努力接近事实真相。我让那些内行和不内行的人都说话,而我只是一个忠实的记录者。我的观众在纪录片里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当事人话语的真实记录。

我的努力至少向公众传播了这几个真相:第一,美国人并非心甘情愿吃了近二十年转基因,而是不知真情稀里糊涂吃下去的;第二,转基因安全问题并不是没有争议,包括科学家内部也有争议;第三,转基因需要严格监管,滥种既违背科学伦理也违法,绝对不可容忍;第四,转基因应该尊重公众的知情权和选择权,目前转基因食品标识还有很多明显漏洞。第五,转基因就是一种成功的分子育种商业模式,粮食产量牵涉到水、土、肥、种、密、保、管、工,转基因仅只是“种”的优化,在中国未必水土服,未必产量增。

前晚正边上网边看球,网上推到我面前的,却是您这个外行的讲话,您又一次在演讲中提到了我。看球还是看您?我还是决定看完球再看您。球没惦记我,而您却一再惦记我。

拜读了您的发言,原以为您会用更内行的话表达对我的驳斥,但是很让人遗憾,您的论述是这样的:因为美国人没有因为转基因受害者上法庭打官司,所以转基因是无害的。——您觉得这符合一个科学家的逻辑么?这样给农大学生讲好意思吗?

您说:“转基因食品是超市里的蘑菇……转基因的食品检验非常严格的,他的检验比所有的食品都严格。”为什么转基因食品的检验比所有的食品都严格?听话听音,这言下之意,是任何一个外行都能听明白的,也就是转基因食品比任何其他食品都更有风险。您这话是安抚呢,还是威胁呢?

您提到“美国是转基因食品吃的时间最长、数量最大的国家”。(嗯,现在有十几年二十几年三十几年不同说法,每年有两次全国性的反转游行)柯校长说:“美国我们都知道,美国非常严重,公众对食品安全的关注度,法律之严远远超过我们,技术手段也比我们先进吧。”

基于您的原话,我希望柯校长能够出示这样的证据来说服我们,美国的经验是可以移植到中国来的:

1、中国的法律也能跟美国一样严,尤其是执行层面。2、中国的技术手段也跟美国一样先进,而且同样严谨。

否则,我们凭什么相信美国不出问题的技术到了中国也不出问题?就不用举例了吧。

柯先生说:“我们国家有标识,有选择”。我想给您一个机会去证明您这话有多靠谱!您去买几个木瓜瞧一瞧,再买点豆浆豆豉,或者买点豆腐脑,不管是咸的还是甜的,拿到你的中国农大检测一下,看看那些没标识的是否都不是转基因,那些转基因的是否都有标记?还可以随机抽查一下产自湖北的大米,柯校长,可难为您?

柯校长说:“生物科学家能够说得清楚,但是他们讲的道理老百姓听不明白,政府官员也听不太明白,所以老百姓相信记者,但是记者相信谣言。……老百姓相信政府,政府应该相信谁,这是问题。”

中国老百姓确实相信政府,他们用中国人特有的智慧去相信政府——如果他们看到部委食堂机关幼儿园吃的都是转基因食品,他们就会放心吃。

柯校长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部委食堂吃的都是不含转基因的食品,这在中国老百姓看来,就是政府官员其实对转基因也含糊。这些官员虽然智商未必比普通老百姓高,他们却知道更多的国家管理方式和各种内幕,这点是不用怀疑的。他们没法相信生物科学家和食品监管部门,却要哄着老百姓去相信?

如果一个国家的政府和老百姓都信记者,却不信专家,这不是记者有问题,也不是老百姓有问题,而是专家和政府有问题。

柯校长说:“科学界、政府部门没有异议,世界卫生组织、粮农组合、科学家协会主流都没有争议,不是说对转基因产品没有争议,是对经过政府批准上市已经种植的产品没有争议,至于个别科学家的争议不是主流的。”

柯校长还真是外行,你问问你手下的科学家,那些外国大机构会为中国转基因食品安全担保吗?

且不说这是公共事务,面对如此多的对转基因不信任的人群,你认为他们必须被迫接受他们不愿意接受的东西么?

柯校长强调中国需要转基因的最关键理由是:“土地面积逐年下降,每年大概减少耕地面积五六百万吨(吨?),这还是统计数,那些瞒报的、偷偷的地方政府以各种名目转变成为非农用途的,肯定也是有的,我们报道的看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道理很简单,地方政府有较高的积极性把农业用地转化为非农用地,意味着出让金、意味着收入。我们号称最严格的耕地保证制度,我们要实行好一点,只能减少耕地下降的速度,这个趋势没法扭转。”

柯校长说了这么多,我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犯罪分子非法占用土地以及政府贪婪卖地敛财带来的后果,却要人民大众吃转基因食品为他们买单,并且还要继续纵容他们这样做。

作为一个外行,我非常尊重那些内行的科学工作者对他们本职工作的贡献。我所接触的很多优秀科学家,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谦虚。他们不会说科学是真理,任何一个科学家都不会妄言自己掌握了真理。

我相信你的谦虚也是源于对科学本身谦卑。你我这样的外行也好,那61位上书的院士内行也罢,您说的主流科学家内行也罢,都必须承认,科学和科学家都有当下的局限,也有自身领域的局限。

你我都清楚:转基因不仅仅是一种科学技术,更是一个产业,裹着利益一路飞奔。科学工作者的职业道德,是非常讨厌被利益制衡科学真相的,所以德正品端的科学家都应该感谢非利益方的制衡才对。我相信,他们会感激我这样的非利益方的人对转基因行业的监督和制衡。

在转基因领域,你我都是外行。在农业经济学领域,您是内行。所以我想讨教几个问题:

第一,当今的农业发展,粮食若平均分配,已经可以保证世界上每一个人免于饥饿的恐惧,饥饿现象确实存在,但并不是粮食本身供应不足,而是某些人购买力不足。(崔永元需要少吃减肥,崔成浩却永远吃不饱)转基因并不能改变这个现象,对吗?

第二,在中国,解决收割贮运和餐盘浪费问题是不是更迫切?贵校武维华院士测算过,全国每年浪费的食物总量可养活2.5亿至3亿人,这问题不好好解决,却要迫不及待推广转基因,您认为其间不是利益集团的推动吗?

第三,转基因可以解决中国农村粮食作物种植中的土地面积缩小问题么?您觉得应该阻止土地的违法滥用,还是让人民吃转基因食物为违法滥用土地买单?

第四,转基因的安全性,转基因育种的美好愿景,是转基因产业化的必要条件还是充分条件?

先写这么多吧,应该有错字。农大的学生很棒,他们在网上围着我捍卫柯帅虽情绪激动却很少谩骂。所以,我们可以当着他们辩论一次。

崔永元

2014年6月16日

【现场话题资料

1. 此信后续:柯炳生回复

2014年6月17日,柯炳生校长信箱回复农大学生乔通关于此事的留言时曾表示,“对于转基因问题,有不同声音是正常的,大家都有权利发表自己的观点,但应该文明理性地表达。我非常意外地看到,这次关于专基因的争论,被演变为一场无谓的网上口水战,对于那些对我校学生和学校集体的攻击抹黑,我表示愤慨!……我坚信,科学不会蒙污,公道不会沉沦……我光明磊落,内不愧心,外无违纪,也请大家相信组织。科学的事有学界在,道德的事有人心在,清浊的事有组织在,法律的事有法院在……”

2.崔永元:由央视名嘴变身反转基因斗士的几个关键节点

1)与方舟子论战

2013年12月,崔永元和“打假大王”方舟子因转基因食品在网上发生论战。

2014年7月23日上午9时30分:海淀法院公开开庭审理原告(反诉被告)方是民(笔名方舟子)与被告(反诉原告)崔永元名誉权纠纷一案。双方均不同意调解,法院宣布休庭再审。事后,崔永元接受媒体采访,称自己不看重这次(庭审)的结果,同时透露自己就是为了跟方舟子打官司才离开央视的,如果不胜诉还会继续上诉。

2015年6月25日,方舟子诉崔永元名誉侵权案宣判,法院认为崔永元和方是民连续发表针对对方的,具有人身攻击的系列微博言论,均构成对对方名誉权的损害。

法院判决,双方相互道歉,删除侵权微博,相互赔偿对方四万五千元。

2015年12月25日,崔永元与方是民互诉名誉权纠纷案终审落判,一中院维持一审各打五十大版的判决,驳回双方上诉。

2)自费拍片

2013年12月20日晚9时,崔永元举行媒体说明会,就公众普遍关心的“离职央视”、“赴美调查转基因产品”、“与方舟子的微博斗争”等问题回答了在场多家媒体的提问。

崔永元自费50万前往日本、美国等地调查转基因产品的安全问题,并准备将拍摄的素材和获得的资料制成纪录片发布。

3)骂农大学生

2015年11月25日,崔永元在微博上“晒”出了一群来自中国农业大学的学生,理由是这些人骂脏话。

25日晚9时50分挂出1名学生,26日来势更猛。2点38分挂出了9名学生,3点29分挂出5名学生,4点16分挂出4名学生,4点23分挂出1名学生,11点10分左右挂出6名学生,11点55分挂出7名学生,12点35分挂出6名学生!

这被盗号了?!不太像,因为崔永元在晒截图之外,还给图片配文如下:

“挂。”、“一挂四个”、“好吧,给你单挂一个。不谢”、“挂,这批更脏,垃圾箱运回农大”、“挂垃圾,农大的”、“运回农大,请垃圾分类”……

4)创建食品公司

2016年11月4日,在苏州举办的2016中国全零售大会上,崔永元以中国传媒大学教授、著名主持人的身份,做了题为“打造消费者与商家的根本连接点”的分享。崔永元称,他已进入零售业,将在3个城市为3万会员提供非转基因商品。

2017年5月,生鲜电商璞谷塘商城上线。上线之初就引来不少质疑,包括产品定价高、盗取图片等。除了在微博中高调反击外,5月25日,崔永元在直播中回应了质疑,谈起了生意经。在被问及外界对璞谷塘商城的争议时,崔永元表示,他只是这个公司里的股东之一,经营者选择跟他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看中两点:一是其知名度,二是他跟支持转基因人士已经战斗三年多了,有一些对食品生产经验。而对于高定价质疑,崔永元的回复依旧我行我素:“买不起可以去农业部抗议,崔永元的公司没义务让老百姓都吃得上健康食品。再吵吵,还涨价,说到做到。”

Mar 1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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