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份工作的地方在北京石景山区,靠着长安街。住的地方大致在单位正南方向,只有40分钟的脚程,然而已经是丰台区了。
其实,我当初来到这个地方住的过程充满了无耻的背叛!先是单位宿舍的管理员收了我的礼依然坚持要我在房间数量很宽裕的情况下和别人并到一间去,然后是中介小哥在我让朋友们帮忙集租房优惠的时候把我看上的房给了他新来的同事。无奈之下,我搬到了这个叫作张仪村的地方。
我住的这个小区是为广安门拆迁建起的安置房,往西大概一公里就是西五环了,我不明白西二环的人当初是怎么答应搬过来的。
这个小区隔着一条路和东边四五百米处的一片三十层上下尚未竣工的高楼对望,四周一公里内再无高楼。小区分南北两片,每片大概有八座三十层的高楼,每座楼两个或三个单元,每个单元每层四户,但是一片里地面上只有大概一百个车位。地下停车场恐怕也是小得可怜,不然小区南北两条路上就不会停满车了。
通常我只在小区北边活动,这也仅限于我坐公交去上班。在小区东侧坐上公交,往北一公里便进了石景山的地界。
这一公里的南段,路西侧有一个建材市场和几个汽修店,中段有个竖着高墙、别墅区模样的大院,再往北是长长的一段不太讲究的围墙。去年这个时候,围墙里最后一批楼房倒下了,从此就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了。路东侧有几座四五层的楼房和一片平房。所有的车都停在路边,而且是头朝里,卡车也不例外,屁股都伸到了机动车道上。
一路走来眼里尽是灰黄色,过了这一公里,眼里才闯进一片绿色。
小区附近的馆子都不太整洁,所以周末我就靠从石景山送来的外卖过活。去年秋年,我在玩一款手游,走的步数能转化成游戏里的能量。那段时间我会走路上班,周末也会往北走一公里吃饭。
小区北面这一公里是我走起来不那么放心的,靠着那条不太讲究的墙伸出来几根木质的电线杆,旁边还有个井盖碎了个小洞塌了下去,路旁停着的重卡也让我担心经过的时候突然爆胎。好在那都是我多虑了。
有一次中午去吃饭走得特别远。快走出那一公里时,一辆黑色的老式桑塔纳急停在我旁边,副驾驶摇下车窗对我喊:“哥们儿,部队发的皮鞋要吗?”我连忙摆手。
吃过饭回去的路上,一个大爷突然在我面前站定:“要表吗?”
那么多回走出这一公里吃饭,路上就遇见向我推销的就这么两回。
周末的早饭如果非要吃,我就会到路边摊上买个煎饼果子。有段时间城管查得紧,小区边上没人出摊了,只有北边二三百米有个阿姨在摊煎饼,我去过三四回。其中有两回,我在半路上遇见了要向我卖工艺品的。他们都穿得挺邋遢,迎着我走过来,在离我有一米多时伸出手打开一块红布要我看货,但是脚步不停,那一瞬间我没有表示要买,他们也就和我擦肩而过了。两次的货都有手掌那么大,那么短的时间内也看不清是个什么,要说质地,倒是挺像西安秦始皇陵旁边的小贩们游走倒卖的兵马俑这一类玩意儿。
我曾经因为想吃点新的沿着小区南边东西向的大路往东走过。
这是一条新修的大路,宽敞又整洁。我沿着北侧走,左手边是用三米多高的蓝色铁皮围成的墙,不知道里面是拆迁后的地还是废弃的耕地,也不知道有没有进行着什么工程。路对面有好多大院,但没几个是门朝着大路的,其中有一个驾校,别的要么是我记不起来,要么是我认不出来。
天色渐暗,我照着导航在铁皮围墙下走了有一公里多,向北拐进了一个胡同,这是我一路上见到的第一个村子。往里走了二百米,一路上没有岔路,两边都是门户紧闭,只有一家裁缝店里亮着灯。至于导航软件上显示的餐厅,根本没有。眼看前面要到头了,左边分出来一条岔路,可是拐过去没多远又是一个死胡同。好像这个村子就这么一横一竖两条路,我进来的那个口就是这里唯一的出入口。走进来这么久,居然没看到几个行人,我有点怕了,直接转身往家走,在楼下买了份烤冷面。
后来我看了维多利亚·希斯洛普的《岛》,里面隔离麻风病人的小岛废弃以后的模样不就和上次去的村子差不多吗?
对了,这个五环城乡结合部的合租房主卧租金是1800,我月工资的三分之一。次卧住着一个经常带男人回来的姐们儿,被打扰多了是很不爽,倒也没觉得寂寞。至于聚会,大家都是单身狗,都住城乡结合部,谁怕谁?
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像离开第一份工作,没有一点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