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娜洛克森其人

希娜洛克森其人

“一个酒鬼在浮世轨给越南帮打了个半死,这算什么新闻?这个国家要完了。”

2022.10.04 阅读 323 字数 14655 评论 0 喜欢 0
希娜洛克森其人(下)  –   D2T

黄昏下的田野被收割殆尽,联合收割机像是漫无目的地游荡。杰夫交了钱从加油站里走出来。他看见希娜一个人漫步在田野中,走向一个稻草人。
头顶的天空一片云都没有。黄昏时昏暗巨大的月亮破破烂烂地挂在天上。稻草人穿着电工制服,它的大纽扣眼睛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希娜伸出双手去拥抱它,将脸紧紧地贴在它身上。她闻着它身上浓重的灰土味,咬牙切齿地哭起来。
杰夫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灌了一口酒。

戒酒会的房间被装饰一新。人群开始鼓掌,一位短发的女士站上讲台,人群开始欢呼
“我是叶莲娜,我是个酒鬼!”
“你好叶莲娜!”
“我们今天来庆祝一个重要的日子,我是希娜的担保人。今天是她戒酒五年的日子,这个婊子挺过来了!上来希娜!”
希娜在掌声中走上讲台。叶莲娜把一个金色的奖章别在她的衣服上。叶莲娜显得有些激动,她冲着台下接着说,“我觉得戒酒会担保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工作。我的手机得永远开着,好让你们这些笨蛋在出事了之后能找到我。好让我在半夜从床上跳起来,去警局去停尸房去他妈的到处是帮会分子的社区里找你们!”
人群开始大笑,个别几个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份屎工作唯一的乐趣就是这个,只有这个能让我开心,让我把这个成本几毛钱的小徽章别在我爱的人身上。希娜,在我给你擦了这么多次屁股,掩护你这么多回之后,你最好给我点乐子尝尝。”
她拥抱并亲吻希娜。
“叶莲娜哭了!”有人发现,大家开始善意地嘘她。
“是的,傻逼们,可让你们逮着了!”她抹着眼泪笑着看着希娜。

希娜和叶琳娜在收拾乱糟糟的戒酒会派对现场,把椅子垒到一起。在放好最后一张椅子之后,叶琳娜直起腰来。
“希娜,你对房产中介行业怎么看?”
“真的不是很了解。”
“得了吧,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来我的中介上班吧?”
“我……不知道,我听说你用人很严格的,你一直让我压力很大,更别说要去你手下做事了。”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有我的顾虑,毕竟生意是生意,房产中介这一行要求确实不高,你知道,比起宇航员或者将军什么的。但是有一条,你不能是个烂酒鬼。”
“我很荣幸,叶莲娜,真的,但是我……”
“你没事的,凄惨的童年,坚挺的奶子”,她上手捏开希娜的嘴唇看她的牙齿“瞧这小脸蛋,你这些配套设施起码还能再派十年用场,你在这一行会混得很好的。”
“我一直以为这是另一个行业的入行标准。”

“差不多的,让自恋的老男人感觉良好就行。说真的,来我这里当实习生吧,我该选个合伙人什么的了。”
“我觉得我可能干不了。”
“得了吧希娜,不要逼我说好话,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你说说呗,我听听。”
叶莲娜酝酿了一会情绪,清了清嗓子。希娜看着她这副样子乐得不行。
“希娜,我希望你来我这里上班,因为我知道你是个狠角色,你下得去手,看看你把自己都整成这个逼样,不要说你的敌人了。你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世界可以暴打你,烫你,把你淹个半死,像韩国人对流浪狗那样,但是你永远会爬起来,站稳脚,逮谁咬谁,不管他是邮差还是女皇,你冲着烈日吠叫。怎么样?满意了?”
希娜捂着心口做欣慰状点头。“太好了,叶莲娜,答应我,我葬礼的时候你一定要来,把这番话再说一遍。我会在天堂上冲下微笑的。”
“或者你可以在地狱里冲上微笑。”
“我在那儿等你,你这个婊子。”
“哦,我打赌我在那里会有一大堆熟人的。”
希娜叹了一口气,“谁在那里还没几个熟人呢。所以……我需要做什么呢?”
“端茶倒水,打扫,听老男人冲你讲下流段子,当然也不局限于他们,我也会这么对你做的。然后好好学习,把执业资格考了。”
“考试会很难吧。”
“真的不会比你戒酒更难的。”
“我猜我确实应该试试,毕竟我现在风头正劲。”希娜晃了晃她的勋章。
“那么明天六点见。”叶莲娜背上她的包,“上午!”她回过头又叮嘱了一句。

校车停下了,希娜赶紧从草地上站起来,把职业装上的草拍干净。艾比一眼就看见了她,冲着她扑过来。
“你怎么来了?”
希娜弯腰去拥抱她,但是显得已经不合适了。
“你们长得可真快。”
大卫也跑了过来。
“妈,我数学考了A!”
希娜几乎快哭了。她抱着大卫,“我一直担心你烧傻了。”
“什么?”
“没事,妈妈很骄傲,很开心。”
大卫回头看见马克在远处的草坪上站着,他叫着冲过去: “爸,我考了A!”
希娜抹了抹眼泪。艾比非常不满地看着她。
“我数学从来都是A!你怎么不夸夸我?”
希娜笑了。她把艾比搂在怀里。
“我也为你骄傲,但是你弟弟,他出生的时候医生说他很“特殊”。你以后要让着他,好吗?”
“真的么?我早看出来了!”
“骗你的!但是你真的要让着他。”
艾比转身跑了,一边跑一边喊:“爸爸,爸爸,妈妈回来了。”
希娜看着马克,他的表情充满着警惕和怀疑。羞愧和委屈掺杂着自责的情绪占领了希娜,她捂着嘴转身快步走了。艾比跑了一阵发现希娜没有跟上来,她回头,希娜已经走远了。她初露的少女身姿定在路中间,显得错愕。夕阳让她的头发显得更红,似乎比她母亲的还要红。

加列戈先生坐在桌前,眯着眼睛看文件。桌上铺满了各种纸张,房间里只能听见座钟的摆动声。
“你不会后悔买这座房子的,加列戈先生。”希娜追了一句,加列戈先生咕哝了一声,表示他听见了。
“这房子状态好极了,尤其是地板,你可以整夜整夜跳查克贝里,这些地板都不会吱呀一声的。它们嘴硬着呢,验收人员说了——”希娜切换成部队口音:“比狗娘养的越共嘴还硬。”
加列戈哈了一声,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文件。希娜谄媚地笑了,出去压低声音打电话了。
“叶莲娜?”
“怎么样。”
“我已经讲了查克贝里和越共的笑话了,他毫无反应,我觉得他中风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确保他把资料看完,然后我再想办法让他把这房子买了。”
“你最好赶紧把他搞定了。”
希娜扣了电话回书房,她看见加列戈先生正在签字。
“加列戈先生,那是最终合同。”
“对,我知道,我买了。”加列戈先生把合同留在桌上,开始收拾东西,“该你签字了。”
希娜不可置信,她半张着嘴。
“加列戈先生这是我的荣幸,我太激动了。”
“我是你的第一个客户?”
“不,不是。”
“那为什么要这样?”加列戈先生很好奇。
“因为,因为,我直说了,你在我们这一行就是个魔鬼,混蛋,眼中钉。你一个刺儿都没挑出来就把合同签了,我太荣幸了。”
他显得很震惊:“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但是,我没想到……”
希娜着低头签字,“哦吼!不喜欢?加列戈先生,如果你不是这行里无人不知的投资人,他们会直接把你打残了淹死在泳池里。”
“我很高兴成为你们这一行里的,某种标准。”加列戈先生苦笑道。
“更像是折磨,审讯,那一类的,苏格兰场对爱尔兰共和军那种。说实话,你觉得我怎么样?有什么建议吗?”
“你很专业,想得也很全,你完全不像是刚入行的样子,你也不像其他的经理人那样夸夸其谈,企图蒙混过关,事实上,我刚准备把我名下的房产都交给你打理。”
“呃,现在是不是到了我弯腰给你口一个的时间了?”
“哈哈哈哈,不不不,首先我尊重你,我不会这样要挟你的,其次我如果被口一个就把管理权限交出去,我几十年前就去睡大街了。我是白手起家的,我的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容易,这也是我为什么在理财的时候像个混蛋一样。当然我也是有些情绪管理问题……”
“我再说一遍,我很荣幸加列戈先生。”
“你不但专业而且诚实,所有经理人都跟我说,科恩先生在这房子里过世了,但是你告诉我他是被宰了。”
“过世?他被屠杀了,肝脑涂地,鲜血淋漓,而且就是在这间书房,那些黑手党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我知道”加列戈打断她,“我在警局有朋友,而且你已经给我讲过这个马里奥普佐式的故事了。所幸我只是要这块地,我对凶宅和惜字如金的橡木地板不感兴趣。”
“我当时想着,反正你不会从我手里买的,我算老几。”
“很奇妙是吧。希娜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你已经把字签了你知道吧?”
“对,我知道,我还没糊涂。从一见你我就想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斯特林人?西澳的那个。”
希娜的心收紧了。
“不,我不是。”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很好,我也不是。”加列戈先生笑了。
“我听说,每一个从斯特林出来并且能在东海岸站稳脚跟的人都有说不完的好故事。”加列戈先生说。
“对,我还听说,他们一般都不太愿意讲那些故事,他们不想显得……怎么说……太戏剧化。”
“是的,是这样的。祝他们好运。”加列戈先生去握希娜的手。
“对,上帝应该保佑他们,大学士先生。”希娜握着他的手,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到这里加列戈的脸难得地放松下来,她全想起来了,他是斯特林唯一考出去的那个年轻人,也叫好学的加列戈。希娜小时候他常背着巨大的书包走在斯特林的街头,混子们看见他就冲上来把他打个鼻青脸肿,“怎么着大学士,你还想考去剑桥舔英国佬的屁股不成?”

“你知道离婚并丧失监护权的的好处吗?”希娜开着车问杰夫。
“不知道,我的两次求婚都失败了。”
希娜笑了两声。
“你会成为双亲中酷的那个,你只要付钱就行了。给他们买新潮的家伙什儿,不用忍受他们日常对你的那种消磨。”
杰夫并不能确定希娜说实话了没有,因为她看上去还是挺失落的。
“你知道艾比很喜欢枪吧?”
“我知道。她是个射击运动员。”
“对,我给她买了把好东西,你知道我给她买了什么?一把古董马格南,一把恶棍,王牌,顶级,黑杰克同花顺,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会愿意让你用那把枪去打爆他的蛋。”
“敬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和他的蛋。”杰夫又喝了一口。
希娜没有回话,她有些出神地看着前方的路面。

机场到达口一批一批的人往外冒,布里斯班来的航班被调成了“到达”,希娜在打电话。
“叶莲娜,我有点慌神了。”
“怎么了?”
“艾比和大卫马上就过来了。”
“所以?他们又不是来给你评米其林三星母亲的。”
“我真的没心跟你胡扯!他们长得太快了,复活节圣诞节寄来的照片根本就不一样!”
“孩子长得就是很快的,我16岁的时候就开始给嫖客编我女儿吃不饱的故事了,他们掏钱可爽快了……”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停一停!集中注意力!怎么办,现在?如果我不能第一时间认出他们来怎么办?那会很尴尬的!”
“放轻松,深呼吸,如果他们先认出你来了,你就一口咬定早就认出他们来了。”
“我不是你!你是个他妈的诈骗犯!”
“哦,你嘴好甜,我很受用。”
希娜崩溃了。
“你有一句正经的没有?!算了不跟你说了,他们快出来了。”
“记住!一口咬定!咬死了。”希娜合上翻盖手机的时候,听筒里的叶莲娜喊了这句话。
希娜瞪大了眼睛看着人群,她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很久才注意到走到她面前的两个人。
“哦!宝贝们,我早就看见你们了!”
“我说她认不出来我们的吧。”大卫用变声的公鸭嗓子跟艾比说,“我的钱呢?”
艾比没好气地拍给他二十。
希娜捂着脸叹息,她很羞愧。她揉了揉脸,拿出了一张一百递给艾比。
“拿着吧。”艾比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抱住了希娜。
“嘿!我的一百什么时候给我?”大卫不服气。
“等你对我有信心的时候!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崽子!”

三人坐上希娜的车。
“系好安全带,布里斯班怎么样?”
“就那样,还行吧。”希娜说。
“自视甚高的青少年,估计把你扔到拉斯维加斯你也会这么说。”希娜开始晃着脑袋撅着下嘴唇学艾比说话,“就那样,还行吧。”
“我什么时候说话是这样的!”
“当你讨厌的时候。”
“我觉得剑桥就很酷,哈佛在那里。”
“剑桥不是剑桥大学在那里吗?”
“剑桥不是剑桥大学在那里吗?”希娜捏着嗓子撅着下嘴唇学了一句。然后白了希娜一眼,“瞧你说的。”
“我又不是不认识2pac,至于这么嫌弃我吗?你这个疯丫头。”
“正是时候给尊敬你爱你的儿子一百块钱了!”大卫在后面喊。
“嘿,一会到家了我让你跟叶莲娜阿姨独处半小时,你给我一百怎么样?”希娜从后视镜里看着大卫这么建议。
长久的沉默,坐在前排的希娜和艾比听到了钱包啪的和合上的声音。
“六十二行不行?就这些了。”
希娜和艾比憋了一会开始大笑。
“大夫说的对,他确实有点“特殊”。”
车拐进过道,希娜远远的看见叶莲娜把烟扔了。
“叶莲娜阿姨!”艾比冲上去拥抱叶莲娜。
“嗨,小公主。”叶莲娜看见大卫插着兜也跟了过来。
“你好,大卫先生。”叶莲娜热情地说。
“行。”大卫说了一声,进屋去了。
“这位小绅士有点冷漠啊。”叶莲娜不解地问希娜。
“这位小绅士刚在车上愿意花六十二跟你坐半小时。”
“六十二坐半个小时?你是皮条客之王啊?十年前你在哪儿?当年要是谁给我六十二,坐半小时?哈!我会……”
“行行好吧叶莲娜!那他妈是我儿子!你喝大了吗?”
“我倒希望是……”叶莲娜从胸罩里拽出一顶圣诞帽来,戴在头上,又扭了一扭身子。“嘿,嘿,你觉得这顶帽子我们卖他多少合适?”
“这里没有我们,而且去你的!你疯了!”
“哦得了吧,妈妈余威犹在,多高兴的事儿,很好笑的你承认吧,乐一下吧,放轻松,今天是他妈的圣诞节。”
“是很好笑,但是我是不会笑的,不然你就没完了。”
“我本来也不打算完。”
“我看着你呢,你给我老实点!”
希娜转身向屋里走去了,叶莲娜把领口往下拉了一下,又把胸往上挤了一挤。她拍了拍自己的胯骨对着下面说:“六十二,咱还不赖。”
“我听得见你!”希娜回头喊。
“我就是说给你听的。”叶莲娜笑着追了上去。沿路两排的家里都亮着圣诞树,蝉在拼命地叫着。

希娜刚点着了一只烟,公交就来了。
“噢,谢谢你一家子。”她猛抽两口然后往公交车走去,到了跟前她完全愣住了。两层楼高的公交车上,连天接地地印着她的照片。“东区地产女皇”边上是她的电话,希娜穿着职业装,戴着眼镜,手里攥着一根教鞭,表情严厉。
“走吗?”司机问她。

希娜上了二楼,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充满好奇,而且不打算挪开眼睛的样子。
“是,车厢外面印着的那个就是我。”
乘客感到释然,一起鼓起掌来。有人站起来,用宫廷小丑的声音喊,一边拍打着她身边的椅子:“来这儿坐陛下,这儿宽敞陛下!”
司机空档踩响了几下发动机,探出头去大喊:“回避回避!你们这群愚民!”全车都笑了起来,希娜显得很羞涩。

“女皇?”杰夫快把酒喷出来了。
“是的,女皇。实际上我是二世。”
“谁是一世?”
“性感兰博。”
“谁?”
“我猜你要么是一位得体的绅士要么不是一个跑悉尼的长途司机。”
“我可以同时是两者。”
“是吗?那绅士能不能给我撸一下。开得怪累的。”希娜张开双腿。
“没问题!绅士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维持卫生标准?”杰夫说着一边开始舔手指。
“你这个脏家伙,用那个湿巾。”
杰夫用湿巾擦过手,将手向希娜的裙子里摸去。
“女皇没有穿内裤?”
“谁开长途穿内裤。”
希娜发出了一声舒适的长叹,她半眯着眼睛。引擎轰鸣起来,车速表盘渐渐打向右侧。
空旷的高速公路上,有一间小饭店。身型硕大的卡车停满了停车场,希娜推门进去,一眼看见了正在喝咖啡看报纸的叶莲娜。她气冲冲地坐在她的对面。
“你他妈的欠我一顶皇冠,我希望那顶皇冠上的宝石有拳头那么大。”
“你看见我们的广告了?”叶莲娜显得很高兴。
“是的,我看见了,那根本就是中世纪荡妇大游街!我今天接了无数的骚扰电话,问我他们能不能吮吸我的小脚趾,或者忏悔他们实在是太淘气了。”
“看见没,效果很好!”
“好个屁!女皇?亏你想的出来!”
“广告是需要一些噱头的!比如我当年……那个什么来着……”叶莲娜两只手在空中轮动,“对!”她打起响指,“女上位轰炸机,E杯终结者,性感兰博!”
“你就是性感兰博?!”一个青年司机抬起头来。
“是的,吃你的吧。”叶莲娜说。“你拍广告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呀?”
“我以为我是在拍什么给客户的性感月历什么的。”
“如果真要用这种没有创意的手段的话,那月历也应该是我跟你湿漉漉地在亲热,而且我怎么会让你穿着裙子?”
“天爷,我有时候都忘了你有多疯了!”
服务员上来给希娜倒了一杯咖啡。
“干嘛约在这里?”希娜喝了一口。
“你现在是我的合伙人了,你可以来我的秘密餐厅。”
希娜把咖啡吐在纸巾上,吃了一口面前的煎培根又吐了。
“你的秘密餐厅也太难吃了点吧?”
“这饭我吃了五年。你从这里能看见悉尼,她指了一下,”地平线上确实能看见一星半点悉尼的楼群。
“我从这里每天看着悉尼城,吃了五年卡车司机的鸡巴,才振作起自己,把酒戒了,有勇气踏进城里。我夏天睡在制冰机旁边,冬天睡在门廊里,我每天省下五块钱,买培根渣子和蛋白渣子。生意是不错,但我还是把剩下的钱全买酒了,我的生意太好了。我在这个店有自己专属的盘子刀叉和杯子,因为卫生原因,我借别人的房车洗澡,你知道那些道貌岸然的中年公路旅行男子有他妈多变态吗?”
厨房里有人大喊:“只有我爹在的时候他才这样对你!我从来没有像古犹太人对一个麻风病人那样对你!”
叶莲娜也开始喊:“我很感激你也很爱你,但是你这样是对其他客人不负责任的。”
餐厅里所有的卡车司机都把刀叉扔了。
叶莲娜从胸部掏出她小拇指关节大的钻石吊坠冲着大家晃,“我早他妈就治好了!谢谢!服务生,给每一位司机上一杯酒,在我账上。”
大家又高兴地吃起来了。
希娜很震惊。
“你从没说过这些事。”
“提它干嘛?我是你的担保人记得吗?我怎么也得做做样子。而且这些事是说不完的,我吓走两个心理医生了。我付他们一小时一百多,你能想象吗?如果有人付我一百块钱听故事,我才不管他是从奥斯维辛来的还是古拉格来的。我会耐心地听完,然后给这个可怜人开一剂可卡因。你猜怎么着?我在那间厕所隔断里给人口儿的时候,当他们高潮,他们会摁你的脑袋,摁到一寸都不能再摁的程度,还有的人会拉屎,他们可不是吃高纤维绿色食品的主儿,马桶水会溅在我的脸上,而包皮垢尝起来就是坏掉的生培根。我一次挣五块,这是我事后拿一盎司威士忌漱口的钱。而且我告诉你,那口酒我是不会吐了的,你打碎我满嘴的牙我都不会吐了的。”叶莲娜眼眶有些红了,她撇了一眼边上的那个青年卡车司机,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不至于硬了吧?!”
他立即摇头表示没有,然后扔下钱赶紧走了。
“总之,你要跟着我的道路走,而且你会跟紧了,我叶莲娜多罗菲娅伊斯科拉达伟多娃的道路。”
“谁?”
“简而言之就是我,叶莲娜达维多娃。今天叫你来,是我作为你担保人的最后一次谈话,明天开始,你就靠你自己了,我是你的挚友,你的合伙人,但是我不再是你的担保人了,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又喝上了,你迟到三次,你股份还在,但是我会把你开了,我得去操心新的傻逼了。”
“你早该这么做了,我从没有正式感激过你,我一直觉得那样会让我我们,有点尴尬。”
“你不需要这么做,毕竟我就是个他妈的圣人!”
她们大笑起来。
“至少在戒酒界。”
“是的,至少在戒酒界。”
“我应该有一个自己名字命名的教堂,想象一下这个画画,一个路牌,写着圣叶莲娜多罗菲娅伊斯科拉达伟多娃教堂。”
“这得是老大一块路牌了。”
她们又笑了一阵。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嘛?为了酒鬼们冲锋陷阵?”
“因为你是个他妈的圣人?”
“不,因为我空虚。”她停了一会,“因为我真正亏欠的人的帐,我再也还不上了。如果你够混蛋,像我一样混蛋。你会学到一个道理,比起受害者的原谅,上帝的原谅一钱不值。”
叶莲娜打开她的钱包,里面有一个少年的旧照片。
“他很俊。”希娜说。
“还能怎么样,他长着老娘的眼睛。我尝试过去见他,好几回。他推我,将我推在地上。我不觉得委屈,我甚至觉得好受一些了,我跑了,他爹也跑了,他换了无数个寄养家庭才长大,鬼知道他受了什么罪。上帝的原谅一钱不值,在我捞了这么多人之后,照看了这么多本应该他管着的王八蛋之后,他可能早原谅我了,我在他眼里恐怕像个小天使一样挂着白净的小生殖器飞到东飞到西那么纯洁。但是在这双眼睛里……”她用指关节敲了敲钱包,“在这双我无比熟悉的眼睛里,我是个魔鬼,永远是个魔鬼,他想用银子弹把我打成筛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是个正直的小伙子,我无法买通他,他也没有惹任何乱子,需要我出手,上帝保佑我,我曾经无比希望他出什么大乱子,像个自私的贱逼一样,好让我介入。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甚至有奖学金,再过一年他就是个内科大夫了。”
希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每当我想喝酒了,我就来这里,事实上我几乎每天都来。说实话吧,我很羡慕你。”
“羡慕?”
“对,你比我还漂亮,你比我年轻,你身材比我好,你在这行比我有潜力,这些都不重要。我羡慕的是,你的家庭还有救,你应该去。”
“去什么?”希娜有点迷糊。
“艾比的毕业舞会,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也许我是该去。”
“那就赶路吧。”
“……好。”
希娜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叶莲娜叫住了她。
“拿着这个。”叶莲娜将钥匙扔给了,希娜。
“那你怎么办?这里没有出租车。”
“哦,相信我,他们会来的。我有钱着呢。你要看看我的钻石项链吗?”

希娜出了门去,摁了钥匙,一辆努着肌肉的福特野马亮起了眼睛。希娜坐上去,发动了车,令人头皮发麻的引擎声传了出来。
“哦,也很高兴认识你!”希娜惊喜的说。

希娜把车沿着路边停下,警察走上前来。
“来吧,亡命鸳鸯们。下来测酒精。”
希娜很快通过了测试。警察看了一眼杰夫示意他过来。
“我只是个乘客!”
“显然你们在长途旅行,你肯定会开的,我必须确保你的酒精水平也在合法范围内。”
“我相信我一定在合法范围内。”
“想去警局说这句话吗?”
杰夫很快地完成了走白线,倒背字母表的流程。
“好。很好。现在最后一项。闭起眼睛来指鼻尖。”
“那会很容易,免了吧。”
“为什么?”
“我手指上有味道”
希娜别过脸去憋着笑。
“赶紧的,我没有一天时间跟你耗着。”
杰夫闭上眼睛将指尖往鼻子上指去,希娜笑得要蹲下了。

马克拿着咖啡杯在庭院里站着,刚刚下完雨的院子令人感到舒适极了。他听见了引擎的轰鸣,频率逐渐降下来了,像是有人勒停一匹烈马的样子。
希娜从车里钻出来,有些拘谨地走过来。
“听我说,别跑,我这次没喝醉。”
“你刚下车我就看出来了,我娶了你,记得嘛?”
“是的……死亡没有让我们分离,摩根船长让我们分离了。”
马克笑了,希娜都快想不起来他笑起来是什么样了。
“车不错,衣裳也不错。看得出来,我错过了很多。”
“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我一生中最惊醒动魄的那几年是跟你度过的。”
“不胜荣幸。”他举起咖啡敬了一下。
他们隔着矮篱笆笑了。
“不让我进去嘛?”
“你的所有孩子都在这间屋里,自己推门进来吧。”马克转身走了,希娜开门跟着进来了。
马克站在楼梯下,楼梯上贴着一张纸壳,上面写着“非请勿入”。
马克探头向上喊:“艾比!你妈来了!”
楼上没有任何动静,摇滚乐从关着的门里传出来。
“单亲父亲不可置疑的权威,你见过了。”马克在一段沉默过后这么说,“艾比!你妈妈来了!不是那个和我约会的“婊子”,希娜洛克森回来了!”
门被打开了,摇滚乐宣泄出来。地板响成一片,化了一半妆的艾比冲下楼来。希娜张开双臂预备拥抱她,但是艾比停住了。
“你回来干什么?”
希娜有些困惑。
“你不会是得癌了吧?不是,你肝硬化了!”
“没有宝贝,我什么都没有,我好着呢。”
艾比这才扎进她的怀里。
“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你走了以后从没来过。”
“我想,我就留下你们享受亲子时间好了。”马克准备离开。
“大卫呢?”
“呃……”艾比翻了个白眼,“他接站街女雀西去舞会了。”
“他跟我说他是带神父的女儿去舞会了。为这今晚我还给了他一百块钱。”
“男孩们约她干什么?好在僻静的小树林里让她跪在跟前,弯下腰去,为他们的淫欲祷告吗?”
“你不该叫人家站街女,这样很刻薄。”希娜说。
“她付钱让我们这样叫她的,她认为这样很酷。”
“雀西小姐要请个理财顾问了,这样花钱可不行。”马克插了一句嘴。
“你这个妆是谁教你的?雀西嘛?擦了,上去我给你重化。”希娜发现了问题。
艾比拉着希娜上去了。
“所以她就可以上去是吗?”马克喊着问了一句。

罐头笑声从电视机里传出来,马克穿着睡衣,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他身后的楼梯亮起灯来,他回头看了一眼。
希娜穿着丝质的小礼服迈下来,她带着淡妆,带着漂亮的首饰。
“我路上买了点衣服来着,我想显得正式一点之类的……”
“她还没有好?”马克目不转睛地问。
“她还嫩着呢,又不让我插手,嫌我过时。”
“我想起来,当时我为什么非要娶你了。我是个只重外表的肤浅货色。”
“是的,你是,你活该。”希娜有些不好意思。
马克笑了,他上来拥抱她。
“你美极了。”他低语。
门铃响了,希娜松开马克去开门,希娜穿的是一件大开背的礼服,马克盯着她的后背,惊呆了。
门开了,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小伙子站在门口,看见希娜吓了一跳。
“所以,你就是那个幸运儿?”希娜倚在门框上看着他问。
“你好,我叫弗里曼,我来接艾比,你是?”
“希娜洛克森,她妈。”
“洛克森女士,您的穿着品味非常高,您很美。”
“不错的尝试,孩子。你可能确实是个挺好的孩子,但是我是永远不会喜欢你的,毕竟你在跟我女儿约会,你明白吗?”
希娜转身去拿放在桌上的相机。她将整个后背量给那个小伙子。他显然吓得不清。希娜满背都是纹身,无数异教神,帮会符号,有毒植物和火焰占领了她整个背。
“来,拍张照,笑一笑。”希娜说,她摁了快门。那孩子的脸色显得更加惨白。
“你怎么没有笑啊?”
“我笑了。”
“你觉得那是笑还是盲肠炎发作?”希娜放下相机,“你住哪儿?我回头把照片给你寄过去?”
“我住得不远,就在街角。”他指了一栋房子。
“现在我知道你住哪儿了,你今天晚上最好举止得体点儿,哪怕举止不得体也行,但是你别把她弄不高兴了。”
弗里曼先生张着嘴,发不出声音。这时候艾比下来了。希娜回头看她。她穿着粉裙子,布料虽然反着廉价的人造面料光泽,但是她美极了,小野花的手环缠在她的胳膊上。她怯怯地走到门口来,在适应着高跟鞋。她把站街女的妆卸了,干干净净的小脸蛋,挂着因为被注视而不能自已的微笑。马克几乎要哭了。
“我太幸运了。”希娜去亲吻艾比,然后把她的手放在弗里曼的手上。两个年轻人沿着花园的小路走了。弗里曼回头看了一眼,希娜探出半个身子指了指他的家,冲他点了点头。希娜看他们上了车,就关上门,靠着门坐下了。马克过来拉她。
“能怎么样,担心什么?弗里曼今天会和少林的和尚一样规矩的,你专门穿这件衣服就是为了要把他吓出屎不是吗?”马克拉起了希娜,她紧紧地抱住马克。马克回应她。
“我想你。”希娜这么说。
“抱歉上次弄成这样。”马克的手指在她的纹身上抚摸。他的手指颤抖着触碰那些被色彩掩盖的长长疤痕。
希娜开始吻马克,她开始脱下自己的衣服和他的,他们倒退着向沙发走去。临近沙发的时候希娜一把将马克推倒在沙发上,沙发甚至滑了出去。她扯断内裤边准备骑上去,但是她愣住了,马克躺在沙发上,他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他不再显得兴奋或者难以自持,他显然是是回忆起来一些不好的事情了,希娜硬着头皮往前走。马克猛得坐了起来。
“希娜,停,别这样。”
希娜站住了。
“希娜,这么多年了,你不能突然就出现,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爱你,但是我也恨你,我也怕你。”
希娜突然为自己的裸体感到羞耻,她弓起背来,遮挡自己的乳房和下体,开始找地上的衣服穿。
“你是对的马克,是的,我不能这样。”
马克过来安抚她:“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今天我真的不行,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是不是这很快就能过去,或者永远过不去。”
“马克对不起,我很惭愧。我真的很惭愧。”她开始飞快地穿衣服。
“不不,别这样希娜,别走,至少等大卫回来。”马克上前去拉她,但是她挣脱了。
“你是对的,我没有履行过任何我的责任,我不应该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
“算了,我可能刚才太情绪化。”希娜已经出门了,他满地找自己的内裤,但是找不到,他裹了件睡衣追出来。
草坪上的水珠沾在希娜的脚上,她拎着高跟鞋跑回了车里。她发动了车子,她从后视镜里看着马克,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

车停在路边,大雨落在引擎盖上,冒起了微弱的白烟。希娜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就下车往那间房子走去。门廊上坐着一个人,天几乎快要亮了,但是他没有去睡的意思,他半醉着坐在一个破沙发上。
“你迷路了吗?女士。”他醉醺醺地问。
希娜没有回答,她径直走过雨帘来到了门廊前,她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就递给身边的人。那人抽了几口就开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一下车,我就感觉是你。”
“是的,杰夫,是我。”希娜将不人不鬼的杰夫揽入怀中,感受着他的颤抖。看着被大雨覆盖下的街道。

“真没想到你能有一个能进奥运会的女儿。”杰夫喝着酒说,酒几乎从他的嘴里流下来。
“为什么我就不能有?”希娜握着方向盘偏过头说。
“还用问嘛?因为你是你!”
“她从我那里继承了很多东西!”
“说几个我听听。”
“发色,身材,还有扣板机的冲动!”希娜每说一个就比出一根手指。
“你要不要脸?!”
“怎么了?”
杰夫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了!”希娜笑着问,并不断伸手去戳杰夫。
车在公路上轻柔的左右打着滑。

两张飞碟被打个粉碎,人群爆发出欢呼声,希娜用手挡着脸,直到杰夫坐下她才开口询问。
“她都打中了吗?”
“是的她都打中了,如果你压根不打算看,为什么不在家里听广播?”
希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全然不顾人群已经冷静下来,新的射手已经站上了射击位,她大喊起来。
“好样的,这才是我的姑娘!”
“不是这一个……上一个。”她又补充。
射击位上的印度姑娘回头看了她一眼,观众席上穿着印度服装的一家也扭头看着她。穿着马甲拿着猎枪的艾比痛苦地低下了脑袋。
印度姑娘全中,飞盘们在天空中化为齑粉。
“占领IT产业还不够嘛!给我们也留点什么吧!”希娜站起来大喊。
“坐下!你个疯子!你为什要激怒一个手里有枪的人!”
马克和大卫隔着围栏去拥抱艾比。
“你为什么不坐到前面去?”
“我不想让她紧张。”
“或者你不想自己紧张。”
艾比再次上场,她击碎了所有的飞盘。
杰夫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怎么样?”
“她全中了。”
希娜伸长了脖子去看。
“早打完了。”
比分牌上显示她和那个印度姑娘都是全中,现在那个印度姑娘上场了,在她射丢一个之后,希娜不顾一切开始欢呼。
杰夫看了看手里的材料。
“我想这就是关键时刻了。艾比如果赢了她就能去悉尼奥运会了。”
“什么?”
“根据之前的比赛,她是落后那个东方姑娘的,但是这场比赛权重更高。”
“所以这就是关键时刻了?”
“是的,这就是关键时刻了。现在你可以挡住你的眼睛了。”
“我得看看,我必须得看看了。”希娜伸出了她的手给杰夫握住。
飞盘们起飞了,它们一个个随着艾比的射击炸在天上,飞盘越飞越低,希娜随着飞盘的下坠,僵硬而扭曲地下蹲,终于最后一个也被击中了,她于半蹲中弹射了起来。
人群沸腾了,杰夫拍了拍希娜的后背。
“去吧!抱抱你的冠军。”
她用胳膊肘顶开之前的人群向赛场挤去。杰夫想象着他们一家拥抱在一起,而他成了全场唯一冷静的那一个人,但是并不是这样,希娜挤了几下就放下了胳膊,人群太密集了,而赛场又是那么远。她回过身抱住了杰夫。
“带我走吧,带我去达尔文吧。我精疲力尽了。”她的声音微弱地从杰夫的胸口冒出来。
“好,我们走。”杰夫越过希娜的肩膀看见艾比正在盯着她。她的眼神愤怒并戒备,她在马克的怀里激烈地被摇撼着,但她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里。

海浪依然不紧不慢地扑打着达尔文的沙滩,希娜和杰夫从车上下来,她用力地伸了伸懒腰,杰夫几乎要扶着引擎盖才能站着。
“你还好么?”
“没事,这点酒没事。”
他将手搭在希娜的肩上,拖着潜水设备的小推车往海边别墅走去了。

杰夫坐海边整理潜水设备,他有些睁不开眼。他的视线被一片阴影挡住,他抬头,是希娜站在他的面前。
“你为什么穿的这么正式?”杰夫以为她应该换上比基尼了。
希娜没有说话,她慢慢地跪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盒。
“杰夫施耐德,你愿意嫁给我么?”
杰夫接过那枚戒指,他百感交集,“我愿意,是的,我愿意。”
“你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我怎么进行我的演讲?”希娜含着泪问他,他们笑了。
“杰夫施奈德,情况变了,我戒酒了,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终于觉得我能负担得起你了。你只要好好戒酒就行,现在我们能做得到了。我们从明天就开始努力,我会陪伴你,爱你,扶起你,掩护你。我知道这不容易,这从来也不容易。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做得到了。我不再是毫无希望和能量的那个我了,我甚至觉得我可以辐射一些出去。无论如何,我想跟你试试,去实现我们以前希望的那些东西。”
希娜不断去擦拭杰夫的眼泪。
“现在是你说我愿意的部分了。”
“我愿意,是的,我愿意。”
“现在,你喝掉这点破酒,我们去看看埃里克斯的船。”

希娜开始穿戴潜水设备,他喝得全身通红,并且在傻笑,希娜踢了他一脚。
“你看着真蠢。”杰夫并不回应。
她坐在船沿上显得急不可待,像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她等不及了了。
“谁先下到船那里,谁今天可以躺在床上接受款待!”
“这不公平,我还没有整理好。”
希娜并不听,她带上面罩,拧开阀门,向水里栽去。
希娜咬紧了呼吸器,突然像是有一道闪电从两眼之间穿过,随后剧痛从耳朵和胸口蔓延开来,希娜失去了意识。
杰夫拉过氧气瓶,发现负压阀没有拧上。他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希娜的氧气瓶负压阀也没有拧。
他跃进了海里。
希娜还在继续下沉,她睁开了眼睛,一切都晚了,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负压撕裂了她的耳膜,并且撕开肺叶。一切都晚了。她向下看着,战舰炮口高举,长满了水草。肺部已经放弃了义务,她不再有窒息感,她不用呼吸了。
杰夫拼命往下游着。希娜想翻个身但是不行,她很想看看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拼命在追赶她时是什么样的。他的动作想必滑稽,长长的气泡从他的嘴里拖出来,向上冒去。下沉太没劲了,无聊极了,她哼起那首《my way》,她知道自己记不住歌词,她索性在心里哼起来。她被水下的海浪轻轻地摇撼着,逐渐感觉整个海中都弥漫着她的哼唱,歌词甚至逐渐清晰,幻化成了菲利宾口音的大合唱。光线逐渐昏沉,让她想起斯特林的午后来了。是时候了,该走了,她向身后的杰夫比出中指,在护目镜的血泊中,闭上了眼睛。
杰夫够不着她,窒息感迫使他掉头,他挣扎着上浮,希娜向下沉去。他们越离越远,海下静得出奇。

马克站在教堂外看着雨帘抽烟,教堂里,叶莲娜蒙着黑纱站在讲台上,她用力地攥着自己的手套,哽咽而磕磕绊绊地说着:“希娜是个狠角色,她下得去手,看看她把自己都整成这个逼样,不要说你的敌人了。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世界可以暴打她,烫她,把她淹个半死,像韩国人对流浪狗那样,但是她永远会爬起来,站稳脚,逮谁咬谁,不管他是邮差还是女皇……”
她说着,轻声的哭泣填补了每一个空白,艾比蜷缩在大卫的怀里。叶莲娜说不下去了,她匆匆下了台,她回头看了一样那个开了一半的棺材。棺材里只有一张希娜的照片,她的尸体并没有被打捞上来。

杰夫躺在浴缸里,他拿过那台连着电源的吐司机,打开开关将它扔进浴缸里。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浴缸的水面上,泛起一片涟漪。
“敲它下面!”希娜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杰夫猛敲了几下吐司机,抱着膝盖开始嚎哭。

艾比拿着水管在浇灌灌木,她并不挪动管子。她听见车停稳了的声音就抬起头来,杰夫拿着一把吉他冲着这里走来。艾比开始摇头,但是杰夫依然硬着头皮往前走。艾比扔下管子,往屋子里冲去,杰夫越过篱笆放下了那把吉他。戴上帽子赶紧走了。
艾比出来了,她光着脚踩过湿漉漉的草坪,手里攥着她常用的那把双筒枪。她瞄准了那把吉他,打光了全部的子弹,吉他被打个粉碎,整条街的汽车和狗开始叫唤,杰夫吓得一个踉跄。艾比折开了枪身,把子弹掏出来。她又重新装填,转过身来用力一甩合上了枪管。
“嘿!”艾比向杰夫招呼。
杰夫转过身来,看着艾比,看她夹紧双肩,上身因深呼吸而变得宽阔,她冷笑起来。危机感让杰夫赶到兴奋,开始打颤。他知道这个距离下,艾比可以轻松地打爆他的脑袋。
“来吧,姑娘,来吧。”他这样喊。
枪响了,马克扑过来托高了枪管。一股热流从杰夫的头顶掠过,他向后跌坐在地上,大卫抱住险些昏倒的艾比。
“滚,到别处死去,去喝死吧。”马克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告诉他。

浮世轨的街头一到入夜就肃静了,现在几乎都要天亮了。除了越南帮的年轻人在路上晃晃悠悠地踩着街舞步走着,他们挥舞着镀铬的手枪打着拍子。比起父辈他们已经收敛得多了。他们小时候,大人们火并,他们就猫在石墙下,给另一把ak上子弹,然后递给正在射击的父亲。
杰夫醉醺醺站在路灯下,他手里攥着一把票子。帮会的年轻人看见他,就开始围着他打转,为首的一个上来推搡他,他们不断地呼喊着越南话。他们一把抢走了杰夫的票子。然后准备走了,杰夫追上前去,他的胸口被枪顶住。
他稳稳地抓住了枪,把枪挪到额头的位置,开始痴痴地笑,他不断拍着那个年轻人的手,示意他开枪。帮会分子们愣了,他们看着这个流浪汉一般脏兮兮的男人,双眼通红并凹陷。少年撤了枪准备走,杰夫意识到他们要走,就扑了上去。他在一片混乱中被群殴在地,有一个越南人开始敲附近一家住户的门。
打了很久他们终于累了。去敲门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把手里的盐分给大家。他们用手搓了盐之后,就开始往他身上撒,而后扬长而去了。
杰夫躺在地上,血沫从他的嘴里往外流着。天已经亮了,远处的内城里高大的玻璃楼群开始燃烧,静静地,通亮地燃烧。

一个中年男人吃着早饭在看着电视,她的太太坐过来。
“有什么新闻吗?”
“一个酒鬼在浮世轨给越南帮打了个半死,这算什么新闻?这个国家要完了。”
每一个家庭的车辆都驶出车道,远处的高速路已经堵上了。坏婊子镇热热闹闹,一切如常。

君达乐的慢先生
Oct 4,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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