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有一年我们排着队奔赴衰老，扭曲着

各自斑驳的身子

时间之中，一粒粒

尘埃，恰好落在孤独的位置

你松弛的面孔仿佛正遗忘自己

清晨，你的目光

犹如地图上破损的线条

望着薄雾弥漫中

远飞的蝴蝶，爱会从遥远的记忆中

诞生

你对逝去的河流谈及你失语的喉咙

哀痛便从夏夜溢满星辰的深处流出

你将在这里，以一种

巨大的孤独面对自身的遗址

我走过去

你忽然向我描绘你清晨时分盛大的婚礼

2020.5.17

无题

夏至前夕，风以遥远使我面临日暮

而心生咏叹

我那时依稀见得

落霞，在江口的淤雾中降生

一阵风穿过消瘦、入夜和石桥

另一阵风，穿过你

从午后走出

我便完成了下午，炽热

和两阵风之间相隔的多年哀愁

美呵，以至一个完整的暮色过来

你陪流水已走了多年

夕霞尽时

夜色空无一物，看不见来路

看不见归途

我喉间失语，如古文中再无音讯的言辞

2021.6.21

雨

——写在郑州大雨的次日夜里

夏日之中，你内心静得像一处深渊

暴雨，在远处轰鸣

也似至哀无声

静到极尽，你再次看到

远处雷声：白色吊灯犹如死人

同样是那天夜里，大雨迅速繁殖

幽暗的雨水

绵延着疼痛的子嗣

生命内外，有两种人间

我们面面相觑

——相信苦难并承认神明

直至某一刻，突然忆及二十年前

那时我在暴雨之中迷失

对于恐惧

对于内心执意要彻底的感受，我如何能

如何能

除哭泣以外的方式

毫无保留地向你尽数表达出来？

2021.7.23

时间

夜深，深如一句你去年未能说完的话

像步入一条枯瘦而狭长的路

没有尽头

所以，那时的夜色

正等我望着

所以，当我望着那个地方时

会感到寂静，且遥远

我会时常想着

夏日应该会下几场雨，但是来不及

一一细数，秋天也要过去了

于是，我就在想着

在更久远的一场大雨中，那时

我在什么地方

所以，在时间之中

我望着夜色有太多遗憾。所以，我的遗憾

比隐于海底的沟壑更深，比时间

更深——

2020.10.24

入秋

入秋如被弃置，像一个没有面孔的日子

是一阵阵秋高的风

还是我内心的夜色，过于深远

我在床上微微侧着，想象你也在侧着

眼睛像乍醒的瞬间

突然看到他省流经此地的河流

那么遥远

那么悲伤，没有尽头

阳光照着我喉间的词，我心中有话

却不能说出

清晨，我内心有囤积了数年的尘埃

有潦草而等待风干的笔迹

有如书中等待翻过的悲痛一页：风在窗外

却不进来

2020.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