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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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所有的爱情都早已经被描述过,所有的偷情都没有想象中的特别。

2021.06.06 阅读 420 字数 6988 评论 0 喜欢 0

世间所有的爱情都早已经被描述过,所有的偷情都没有想象中的特别,当师小姐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世间又一桩平庸的感情已经发生。

广州的秋天不像秋天,偷情的师小姐也不像去偷情。说得恶俗一点,是说走就走的旅行,伴随着说散就散的感情。她踩着五厘米高的高跟鞋站在酒店大堂,深呼一口气,已经准备好扮演另一个自己,虽然这并不容易,就像穿一双五厘米高的高跟鞋一样难以掌控。她看到了陈先生,他也准备好了扮演另一个自己,一个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不是老板的自己。他穿天蓝色的T恤配白色短裤,笑容也蓝天白云的。

接过她的行李后,师小姐发现扮演另一个自己真的要比想象中难一些,她想表现得兴奋一点,但越这样努力,笑容越僵硬。那就表现得紧张一点,显示出她内心的纠结,可是她发现周围的人,不管是服务生还是住客,都没有关注她,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幼稚。相比之下,陈先生自如而老练,连热情的程度都控制得刚刚好。

世间所有的爱情都是发生在微微的不平等之上,不能太多,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师小姐是自尊心很强的人,尤其是脱掉各种身份后,她必须跟自尊短兵相接。为了对抗这种不平等,她有自己的武器,要么沉默,要么拿自己开涮。

“我只是还不太习惯偷情。”她开始使用自己的武器,这样才能渐渐放松下来。

陈先生还不适应这样的尖锐,尤其这会提醒他自己别的身份,让他出戏。

放好行李后,他们一起去吃饭。师小姐又开始思虑,应不应该挽上他的胳膊,她知道晚上他们就会做爱。但是现在她还是没有准备好挽上他的胳膊。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连眼前这个她明明喜欢的男人都变得陌生了。她记得第一次握住他的手的感觉,因为那时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耳朵烧了起来,烫烫的,痒痒的。虽然很快他们的手就分开了,但是她耳朵的余温持续了一个小时。

现在她必须调动起这段记忆,她需要再被烧一次,低温也行,只要让她有点知觉。倒是陈先生先拉住了她的手,刚开始,那种狂喜的感觉又上来了,但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她完全平静了,她开始看路上的风景和行人。

“大城市都太像了,不过所有二线城市也都很像。”

“所以身边的人很重要。”

“嗯, 跟你走在大城市里就像走在二线城市一样。”

“那是什么感觉?”

“就是身边的东西都买得起的感觉。”

陈先生笑起来,其实她对他从来都没有物质要求。但是陈先生喜欢送她礼物,贵重的、不贵重的,有心的、无心的。每次贵重的她都坚决不要,让他送老婆。可越是这样,陈先生就越想更多地付出,师小姐说“那就在工作上教教我咯”。陈先生觉得她是真聪明。

进饭店之前,他们一起站在门口抽烟。师小姐已经过了那种别扭劲儿,她也恢复了自如老练,既然眼前的男人忘掉了自己是丈夫是父亲是老板,那她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她在想,除去一层层的社会身份,他们到底是谁?是不是更值得爱和被爱?

他们两个人第一次有交集是在四个月前。那晚,师小姐和同事在焦头烂额地对付一个拖了很久的方案。同事们都不抽烟,师小姐很想抽烟,但会议室有烟雾报警器,还是当时她指挥工人装的。这时,陈先生拎着电脑出门,看到了他们,却坐了过来,还拿出了烟。

陈先生是刚调到公司里的CEO,她和他并无过多交集,只是有时她路过他的办公室,看到他可以在里面随意抽烟有点羡慕。

他把烟扔到桌上,师小姐对他投以隐秘的感激。他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不过他时常打断别人的话,因为他是老板。他看师小姐的眼神也充满了职业化的审视和严峻。只是偶尔他会意识到她的职位和级别,意识到她不过是个新招来的小姑娘,陈先生便会温和下来。张弛之间,师小姐发现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男人。他的优越感和良好的教养互相掩映,就像他也试图平衡他的精明多疑和通透宽容。

问题被他解决了一大半,但是会议室也被搞得烟雾缭绕,一个同事指着斜上方说:“李总说了,这儿有烟雾报警器,等会儿会喷水下来的。”

陈先生抬头看着上面的报警器,微笑着说:“据我计算和推测,如果喷水,只能喷到那儿。”他指了一下师小姐。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看向师小姐,还有哄笑。师小姐也抿嘴笑了,还表示遗憾地摇了摇头。只有她心里清楚,当时因为空调的关系,灭火喷嘴有两个口被“结扎”了。她早就选择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陈先生对着她坏笑了一下,其实他才不知道水喷向哪儿,他只是想调戏一下这个腼腆的姑娘。自从七月份他调到这里,每次碰到她,她都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不是大T恤就是大衬衫,并且永远穿球鞋。媒体公司的确不要求着装,尤其像她这种文案兼打杂的人员。陈先生以为她这样的人应该大大咧咧奔放欢快才是,可是她话少又胆小。她长了一双招风耳,那耳朵好像总是充满了羞愧,因为滑稽带来的羞愧。他倒是觉得可爱。他知道她抽烟,也知道她会经常路过他的办公室,往里面看上一眼。有一次他主动朝她挥了一下手里的烟,她竟然脖子一缩,扭头装没看见,快速走掉了。

就在陈先生沉浸在调戏她的乐趣中时,灭火喷嘴的水直直洒向了他和他左手边的方向。同事们尖叫着跑开。师小姐坐在他右手边,一点水没有沾到。

他先是蒙了,下意识站起来,但随即笑了。他知道这有点怪,别人都跑走,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受洗。忽然,师小姐站起来,走到了他旁边。这一次她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笑,还接受了这场雨。是的,两个人都不打算走开。

“长头发湿了会感冒的。”他说。

她甩了甩她的头发,直接抽到了他的脸,并且把身后白板上贴着的业务指标都打湿了。

他又笑起来,他想起了曾经养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狗,是金毛,叫浪浪。每次给它洗澡,它都要这样不停地甩头,溅他一脸水。细想一下,师小姐的眼睛跟浪浪的眼睛还有点像,黑瞳仁很大,总给人造成委屈的假象。而且浪浪也很羞涩,不像其他金毛那么撒欢,所以他才叫它浪浪的。

师小姐是那种从小就会躲着老师,一进办公室就不自然的女生。到了公司,她还是习惯性躲着一切上级,绝不想在老板面前出风头。可是这次,她的主动让自己都吓了一跳。也许她觉得错在自己吧,也许只是陈先生被水浇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孤单,有点迷人。

从此两个人的关系就不同了。

陈先生后来说他从没有跟下属有过暧昧的关系,更不会搞办公室恋情。话也没错,但除了师小姐,还有过那么一次。只是那个女人曾经是他的上级,后来又成了她的老婆——Lily。到现在她还独自管理着那个体量庞大的IT公司,更可怕的是,她还能把家庭和儿子照顾周到。

他当然爱她,爱中还有崇拜。因为这种崇拜,他可以忍受很多事,比如不能养狗,不能在家抽烟,不能跟其他女人睡觉。她知道他在婚后跟别的女人上过床,不止一个。但是做爱和睡觉不同,她总是习惯用一副深谙男人心理的姿态原谅他,那种原谅居高临下,轻蔑无比。“男人的低级,我明白,我不在乎,反正你的心没变,对吧?”她说这句话时的眼神,让他每次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所以跟师小姐一起淋雨后,他就谋划着赶紧跟她做爱,最好把他的喜欢赶紧消耗掉。可是师小姐跟他之前风流过的女人不太一样。他能看出来,在公司的时候,每次刻意或者不刻意地碰到,她都难掩兴奋。他记得有一次刚从洗手间出来正巧遇到她,她趁没人,主动握了一下他的手。要知道他撒完尿还没来得及洗手呢,他觉得不好意思,却发现她的耳朵红得要命,好像她握住的是他别的东西。有时候他指导她一些工作上的事宜,她坐着,他站着身体前倾,胳膊撑在桌子上,又可以看到那双发红的耳朵。他觉得她像一条被甩到岸上的鱼,呼吸困难,又像溺水的人,海水已经漫到了胸口。他想,这样一个害羞又压抑的女生一定欲望强烈,只要引导她迈出那一步。

可是那一步他找得好辛苦,在他确定有把握的时候,就单独约她出来过几次。在公司之外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他却再也没见过她的耳朵变红,甚至她会回避他的搂抱、亲吻。

他是心急的,上不了床没什么,关键是,他对她的喜欢越来越多了。在他们单独约会的时候,她不再唯唯诺诺,而是松弛而健谈。他才发现跟她聊天原来是那么有趣,就像面对一个亲切又陌生的老朋友。他告诉她他高中时代经常作弊,她说那有什么,她还去偷改过卷子。他说他有一次试了双飞,她说一定很累,要不停地换套。

他想花更多的时间跟她在一起,如果不能,就花更多的钱给她,如果她不接受,就在事业上给她更多的支持。不到三个月,她已经被提拔为创意部副总监,而且没有任何闲话传出来,因为师小姐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她甚至变得自信和沉着,面对老板眼神不再躲闪,连大老板都注意到了她。

第四个月,他到广州出差,自己待了两天,终于忍不住叫师小姐过来。他怕她会拒绝,便找了工作上的理由,她还算痛快地答应了。但陈先生觉得这样太猥琐,等她上了飞机,他才说只是想见她。

两人抽完烟,进了餐厅,陈先生已经吃过饭,所以只是看着师小姐吃。爱一个人才会有那样的眼神吧?想看到她脸上、身上所有的细节,努力想从中挑出点毛病来,可是挑出来又觉得这明明很可爱。师小姐当然聪明,她知道这眼神是如何一步步升级发酵的,只是越发酵,她就越感受到压力。她想起上一次员工聚餐时,她装作无意换座位换到了他身边,她盯着他喝过的可乐,他的气息就在上面,充满了性的诱惑。好不容易有人讲了笑话,趁着大家都在笑,她手疾眼快拿起他的可乐喝了一口,又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真是再刺激不过。

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喝他的可乐,如果她愿意,还可以主动亲他,直接尝尝那气息。可是她没那么渴望了,她只是专心地狼吞虎咽,其间他还为她擦嘴、剥虾。

吃完东西,他提议回酒店。她说还想喝上一杯,不然怎么好意思做坏事呢?他摸了摸她的头,十分宠溺,她觉得有些安心,把自己交给这样的男人应该还不错。

在酒吧里,他分享了更多的秘密。

他说起自己的儿子:“他动不动就会跟妈妈说,我再也不爱爸爸了。”陈先生的表情很复杂,比悲哀多一层无奈,比无奈多一层沉重,层层叠叠的感受像水蛭一样吸走了他的精神和力气。苍老就是瞬间袭来,像外星飞碟的光芒洒下来,世界马上就变了。

师小姐愣了一下,心里骤然下起大雨。在她眼里,他坚不可摧,英俊性感,她试着去想象他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角色。这不是她应该想的,而且这种想象不利于之后要发生的事情。

他还说,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看着老婆和孩子,他就觉得是扛了一座大山出门。如果老婆是个只懂享受、什么也不干的女人还好,可是她偏偏要处处跟他比,他不能让儿子觉得他弱。太累了。时刻要做一个榜样,还不能作弊。

她哑口无言,脑子里翻江倒海:他们的早饭,是西式的还是中式的?他们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吗?他早上喝咖啡的话会不会看新闻?他老婆是一早就化好妆了吗?

这些东西像她喝的那碗百合鹌鹑汤上面漂浮的油脂,油脂下面是她不得不面对的深渊。她为什么要抢别人的爸爸?她明明已经有一个爸爸了。只能说他在她这里不是作为爸爸的角色,是作为情人的角色。可是现代社会分工越来越精细明确。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分饰这么多的角色?这些角色是平行展开的,还是螺旋叠加上升的?比如父亲的角色会为情人的角色增添魅力吗?如果不能,为什么她不找一个单纯的情人?因为陈先生原本的样子不可取代吗?她喜欢的是角色外的他吗?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走吧。”他一直很注意尽量不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家庭,可是又忍不住想跟她说,就像他曾经什么话都会对浪浪说一样,不是为了找理解找原谅,就是需要把自己剖开,晾一晾。

上床的过程比陈先生预想的简单多了,甚至超出想象地容易。师小姐的主动让陈先生受宠若惊,同时备感辛酸,他是真正要背叛老婆了。

师小姐怀着一种巨大的幻灭感迎接了陈先生,幻灭的是她对自己的判断。上一次经受道德上的考验还是初中去偷改试卷,当时她还小,深受良心谴责,还发誓为了弥补这个污点绝对要做一个遵纪守法、无可挑剔的好人。比如没有闯过一次红灯,坐地铁都养成了不坐着的习惯,每个月去福利院做义工,从未恶语伤人。这些年来,有时她会为自己感到骄傲,但马上意识到骄傲这个感受很可疑,她做的一切如果是为了让自己安心,那就不是真正的有道德。于是她连骄傲都要警惕。

直到那次她主动上前淋雨,支撑她的某种信念就开始一点点坍塌。她不打算用爱的名义给自己辩护,到底有没有爱,她还说不清。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停下来,无法停下来。她每天都嚼尽不安,却也嚼出了甜头。她每天都在等待审判,却只得到了褒奖。

她问过陈先生:“你觉得这样道德吗?”陈先生说:“道德也是与时俱进的,放在过去,你长这双大脚也是不道德的。所以说,现在,只要不伤害到别人,就是道德的啊。”

难道他的妻子没有被伤害到吗?就因为她不知道,伤害就不存在了吗?可是师小姐的存在消减了他本来要投放在家庭中的精力啊。

那么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呢?他的家庭就会完满吗?她知道陈先生所有的劣迹,似乎并不如此,他对家庭的倦怠会转变成别的东西在别的地方消耗。师小姐只能安慰自己,他消耗在自己身上是比较好的选择,起码她懂得管理自己的欲望和冲动,她不想要太多,事实上,现在已经太多了,她最想要的,只是跟他在报警器下面淋雨。

陈先生还说,一件事是否道德,主要取决于做这件事的动机,而不在于它的结果。

那师小姐的动机呢?

陈先生的身体覆盖着她,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分辨快感和痛感,也没有多余的眼睛去看他的脸。她只是在思索着她的动机是什么,同时体会着那种幻灭感,竟然如此舒适,如此真实。

结束之后,陈先生把她搂在怀里,不停亲着她的脸颊和耳朵。她生怕他会说出一句“我爱你”或者“你爱我吗”,好在她一直用别的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搂着她不肯松懈也不肯睡去,直到天光大亮。他说:“你知道我一直想养一条狗,但是家里不能养,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买一个房子,你来替我养金毛,好吗?”

师小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我爱你,你爱我吗”。

回到北京后,她就马上去福利院帮忙,一个星期去了三次,最后一次她竟然鬼使神差问了一下机构负责人,哪里可以领养流浪狗,最好是金毛。

隔着笼子,几条小金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负责人在一旁夸师小姐:“太有爱心了,这个社会上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

师小姐突然胃里一阵绞痛,那些金毛的眼睛怎么跟她的那么像?她只差一点点就把自己关进笼子里了。

“……所以我也不愿意骗你,这里的狗,怎么说呢,如果是纯种的,都是有病的,这两个甲状腺机能不太好……”

师小姐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回家的地铁上,师小姐反常地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不一会儿很多人拥上来,有老人,有孩子,但她都不打算让座。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些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仰视过人了,而人们也拿鼻孔看着她。

她又想起来那些金毛的眼睛,虚弱、可怜、乞求。她在想,如果她领养了金毛,是不是就代表她决定跟陈先生在一起了?如果她跟陈先生在一起了,那只金毛是不是就是她未来的样子?

这些天来,陈先生都在看房子,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师小姐好了。他感觉到自从回到北京她就有点躲着他了,并且再也没有穿过高跟鞋。在公司里,他们那种暧昧的默契也没有了。

陈先生不觉得这是她的道德感在作祟,他觉得是更严重的事情,有些东西有没有是藏不住的。

如果真没有了,他该怎么办呢?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有一天夜里,他甚至站在厨房抽烟了。

陈先生的预感很准,道德感的确是不堪一击的,虽然师小姐也曾一度以为自己对陈先生的纠结来自她的道德洁癖,直到另一件事发生。

那天,师小姐下班,晚上九点的地铁人不太多,她依然是坐着。自从她开始“坐”地铁后就发现视野开阔了很多,她把人群都扫了一遍,发现了一张她熟悉的脸。那人有着一个明显的鹰钩鼻,由于上了年纪,那个鼻子让他看起来像一只鹰。她朝着他喊了一声“雷老师”,那个男人听到后眼睛一亮,笑着回应她。师小姐走近跟他打招呼,他却已经不记得她是哪个学生了。

他是师小姐的初中班主任,也是她暗恋的第一个男人。那时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引起男人的注意。他是教数学的,她就努力想把数学学好,考不好,她会偷偷去改卷子。别人都穿校服,她偏不,要穿各种长裙短裙,直到有一天雷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了她一顿:“每天穿得那么风骚难道不害臊?”她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心情了,只是从那之后她看到老师就害怕,她甚至无法直视任何老师的眼睛,渐渐地,她把这种习惯归结成了自己内向和害羞。

师小姐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没有问他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只是跟他说了“再见”,就下了车。

师小姐走在回家的路上,内心竟然前所未有地平静。晚上回到家,她给陈先生打了一个电话。陈先生当时也在家,为了接她的电话,特意找借口出门。师小姐话说得含蓄,但是态度坚决。陈先生已经有点失态,一再追问是不是因为别人。他知道这样的自己应该十分讨人厌,可是他控制不住。无奈之下,师小姐叹了口气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bitch,我没有真正喜欢过你,我只是渴望被老板喜欢的感觉。”陈先生还在挽留:“我现在还是老板啊。没有变啊。”师小姐已经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陈先生就在师小姐家楼下等她。看到她从门里走出来,他竟然又冒出一股辛酸,他对这种辛酸再熟悉不过——当不再爱一个人的时候,当不再被一个人爱的时候。他想叫住她,再说说清楚,可是他已经不再是十七岁的少年,他不需要知道理由,也不需要得到歉意。

又一个月过去,师小姐因为搞定了一个大客户,受到大老板的赏识,提拔为董事长助理,必然地,和大老板走得很近。陈先生认为那已经不是走得近这么简单了,因为他看见她跟老板说话的时候耳朵红了。

这天晚上,他在客厅里抽烟,Lily走到他身边,他都没发觉。直到Lily拿起他的烟,自己也点了一根。两人都没说话。

Lily抽完烟,丢下一句话:“离婚吧。”

陈先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上面会不会也有一个报警器?

选自作者新书《人类要是没有爱情就好了》。

红拂夜奔不复还
Jun 6,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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