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的时候我们老板死掉了,据说死于吸猫过量引发的哮喘,但我怀疑他是操猫操死的,很多人都这么怀疑,连他老婆都这么怀疑,她说:“我老公自从养了猫就再也不碰我了。”
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有人撸猫就有人操猫,人类什么做不出来呢?我就认识一个专门搞这个的狗逼,是个“amilika”墨西哥人,我在徐州卖炸鸡时认识的,他说我的炸鸡不够好,他在墨西哥时会加入印度人的香料然后裹上法兰西的面包糠用希腊的棕榈油炸,我告诉他我的香料来自湖南,面粉是东北的,油则是苏北的,没啥区别,他说well,如果你去过“makesigou”,你就知道区别了。我说我不想去墨西哥,我想去古巴吃甘蔗,这个墨西哥人说古巴不行,古巴人臭的。
听同学说这人是我校留学生,但是从来不去上课,也没什么业余爱好,有时候会在马路上追着狗跑,然后把狗抓回家。我们都以为他是抓狗回家养,或者吃掉,谁会在意马路上一条土狗的命运呢?但仔细想想,它一只狗活得好好的,走着走着就被抓走吃掉了,还是蛮惨的。再仔细想想,人的命运跟狗的命运又有多大区别呢,想想是不是这样的,我下班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被钉钉叫回去了,妈的,用钉钉的公司全他妈是傻逼。
不过现实比我想象中更惨,那些狗其实是被抓走当性奴了。大概是两年前的某一天,同学跟我讲“不得了了,出大事了”,我说:“咋了,苏北独立了?”他说那个amilika墨西哥人上新闻了,他抓了四十几条狗,然后租了一整栋公寓,让狗卖淫。
当时的新闻是这样记录的:这位北美洲人开的高端娱乐场所生意红火,门庭若市,警方以为是聚众吸毒,去了才发现是聚众吸狗,服务周全,花样繁多,让人乐不思蜀。记者随机采访了一位嫖客,嫖客表示自己在工地上做小工,有点闲钱就来这里花掉,他没有子女,亦无妻子,他说:“我老婆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后来遇到过很多女人,都没有我老婆好,而这里的狗给我的感觉很像我老婆,我想我的老婆。”记者接着跟随警方前去救狗,狗却无一只愿意离去,其中一只金毛流着泪对警方说:“汪汪汪汪汪汪。”场面令人唏嘘。
所以说我们跟狗有什么区别呢?
那个墨西哥人的命运是怎样的已不得而知,是被打死了还是被阉了,没有人关心,那些狗有没有获得自由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没有的,大概是被杀了吃了吧。徐州狗肉很好吃的。
据说那个amilika墨西哥人是个业余小说家,他觉得美国已经溃烂了,所以他选择来苏北,过一种别样的生活,我看过他写的小说《American Pussy》,翻译过来应该是美国逼,那是一部塞林格式的小说,但里面充满了奥威尔式的胡言乱语,他在里面这样阐述自己的性爱观:我从25岁开始就不跟人类做爱了,做爱是上帝诱骗我们交配繁殖的方式,阴茎只要受到一系列刺激就能射精,这样看来,我的阴茎塞在人类体内跟塞在动物体内、飞机杯体内乃至我自己的手里都是没什么区别的。只要射精就好了。就像我总有一天会死,我为什么现在不去死呢?
想到我的老板时我就会想到这个墨西哥人,想到这个墨西哥人我又会想到我的老板,被发现时我们老板已经消失了两周,他的妻子已经准备改嫁,女儿坐在人家腿上叫爸爸,可怜的老板则全身赤裸躺在猫砂中,他的面部跟下体已经被吃掉了,远远看起来就像一坨屎,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到他身边,冒着被猫砂淹没的危险。
为了养一千只猫他造了一个游泳池做猫砂盆,里面铺满了猫砂,我们曾经劝他不要这样,不容易打扫,而且人会被猫砂淹没的,我们雇的一位保洁阿姨就是这样死掉的。老板却摆摆手说这样挺好,他爱猫砂,他就是一坨屎,他想睡在猫砂里。然后他向我们示范了如何正确地在猫砂池里行走——他四肢着地,在猫砂上爬行,时不时扭扭屁股,喵呜喵呜地叫唤,他还跟我讲:“小刘你不是腰椎间盘突出吗?这是做人类的代价,不要做人了,做猫吧。”
可悲的老板,谁都知道他爱猫,他是著名爱猫人士、爱心暖男、不油腻的中年男人,同时也是正能量践行者、地球守护者、新媒体界先进爱球人士。他有六个猫舍,收养了上千只流浪猫,大家都说这是积德的事情,其实我们老板是在做爱球Businese和猫咪经济,这两个概念还没被炒起来,但是有次开会我们老板说,“将来只有爱地球的人才能赚钱”,还有就是“养猫以后能赚大钱”。
他用巧妙的手法将养猫与爱地球相结合,具体来说就是把猫的毛剃成地球人应当遵守的32个价值观的样子,然后让它们出台对广大市民进行爱球主义教育。那些活在高压状态下,惶惶不可终日,内心无比疲惫的当代人在撸这样的猫时既能得到内心的平静又能得到的灵魂上的心安理得。
我曾经见过一个因为吸毒而上电视认错的三线演员抱着32只价值观猫泪流满面,他对着猫咪祈祷,希望有一天自己能重新回到娱乐圈,好像没多久他就去拍《New Fighting Wolf》了,票房不错。我还见过一位在政治斗争中落入下风的老领导撸着32只猫上飞船,他将被发配到人造太阳上去,那里有银河系最大的集中营,不过他心情不错,看起来很平静。
“总之,这个能赚钱。”老板画饼时信心满满地跟我讲。
地球人应该遵守的价值观一共有32个词,主要是引导人们生孩子,人类就要灭亡了,必须生孩子,其实是没人生孩子的,如果明天就世界末日了,你会生孩子吗?我是不会的,带他们来这个狗逼世界干什么呢?
早期我们有三百只贤惠猫,二百只文明猫,二百只友善猫,一百只敬老猫……文明猫老是和友善猫打架,贤惠猫不想生孩子,“生活压力这么大,谁还想生孩子啊”,猫说,敬老猫则把它们的妈都弄死了,还有几只操了自己的妈生了一堆弱智猫。最早还有过几只自由猫,跑了。自由猫是最畅销的,有次爱球人士代表组织的健康局,大家吃着火锅撸着猫,几只小母猫把代表蹭得满面潮红,他问自由猫呢,老板说跑了。我能看到出他的失落,受制于加工工艺,这种猫比仙女座产的卷烟还要珍贵,而它对破碎心灵的疗效比毒品都好。破碎心灵是一种精神疾病,三战后大部分人类都有这样的病,群体Debuff,具体表现就是不想活了,只有吸毒才能勉强活下去这样子的,但是世界政府不让吸毒,那我们只能生不如死地活着了。
我们老板并不会让所有猫都出台,他独爱那些屁股大的小母猫,每当抓到这样的猫他都会命令我们送他别墅去,就是有着猫砂游泳池的别墅,那栋别墅建在赤道上,整体被设计成了一个可以瞬间脱离地球的飞行器,老板说做爱球Business是危险的,他随时准备逃跑,所以他选择住在赤道上。
小时候上地理课时我以为赤道是一根线,春秋二分的时候太阳光会汇聚成一道激光射在赤道上,就像死星那样,然后地球就爆炸了,“酷”,年幼的我这么想,我还想去找晨昏线,追逐晨昏线在我脑子里成了一种浪漫的意向,你想想,你在黑暗的一边奔跑,另外一边就是光明,你跑啊跑啊跑啊,你永远追不到那根线,因为地球是在转的,妈的地球为什么要转。当然我也设想过自己站在晨昏线上,那是什么样的光景呢?我的地理老师回答道,一个人是不可能既站在晨线上又站在昏线上的,除非他在两极的顶点。我的语文老师则说,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大概是清晨或者傍晚吧。这二位都死在三战战场上了。
三战是我幼年时发生的事情,除了我爸自断双腿逃避兵役外对这件事情我没有任何记忆,就像不曾发生过一样,据说我们人类打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东西打,月球炸了,巨大的碎片掉在太平洋里,半个美国没了,日本彻底沉没,这件事火了一首经典老歌,上了年纪的人是这么说的,如果你不曾听过《伤心太平洋》,那你就没有经历过三战。
三战之后人类还成立了世界政府,旧有的秩序被推倒重建,国家的概念不再重要,如果你看过一部老动漫《海贼王》,你应该能理解其中的含义。那部动漫还没有完结,据说作者已经一百多岁了。
现在我头顶上的太阳好像也是后来造的,原先的太阳被用作对抗敌人的武器,被榨干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壳在宇宙中飘荡,有点像锅巴的样子,就是《中华小当家》里那个圆形的会爆炸的神奇锅巴。
“我们还要造更多的太阳。”这是amilika,即北美洲地区领导人的竞选词,有一批人坚信他们还会回来的,有一批人觉得这是庸人自扰,然后所有人都没见过他们。但是我们都有了破碎心灵的Debuff,世世代代无穷无尽。
“这是对人类的惩罚。”某次老板在猫砂池里开会时这么说道,“人类已经溃烂了,早就该灭亡了,苟延残喘,得到的只有Debuff。”
他还把他能找到的加缪写的书都烧掉了,“我年轻时这些书很流行,”他说,“每个飞向月球的年轻人怀里都揣着本《鼠疫》,他们都相信我反抗故我在,然后大家都变成了灰。”
可悲的老板,他是多么讨厌人类啊,看得出来他想做一只猫,他只想做一只猫,他给小母猫穿小裙子,他在猫砂池里学猫叫,他宁愿自称一坨屎也不愿做人,但他必须做个人,谁让他曾经做过人呢,他还去了战场,不过活下来了,更不用说后来他有了老婆孩子,有了家庭,在他创业初期他的老婆总是说“你真是个没用的男人”,而他女儿老是嚷嚷别的同学都离开地球了,她已经没朋友了。
我第一次加班到半夜就看到我们老板在办公室里流眼泪,中年男人的泪水有谁懂呢?我们这一代正在经历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危机,钱真的不好挣,而且管制愈发严格,比如猫咪经济吧,政府原本是打算把猫都做成罐头的,人类把能看到的一切活的小动物都做成罐头,以应对早晚要到来的第四次大战。
我们老板却发现猫能治疗破碎心灵,只是你要撸它,伺候它,把它伺候得咕噜咕噜叫。当代人哪有空做这些事呢,在人家都在炼钢种稻养猪的时候老板居然跑去保护流浪猫,奸诈狡猾的不务正业者,这是他曾经的头衔。有一天他把自己养的猫送给世界政府领导,他高昂着头颅说:“请你们撸一撸猫吧,然后你们的Debuff就会消失的!”没人听他的话,他们说破碎心灵是上天为了鞭策人类而送给人类的礼物,那些沮丧的情绪,那些想死的冲动,“千万千万不要给我夺走了!”而那些真的去死的人都是懦弱的人,是下等人,未来人类种族的延续不需要这样的废物。
所以我们老板的生意一直不太顺利,这个时代如果你不养猪是没有补贴的,猪听话,肉多,宰了就能吃。猫,猫肉不好吃,猫也不听话,当宠物养?特殊时期民众不应该有娱乐活动,我们连八小时工作制都取消了,其实早先还是有八小时工作制的,即便是在战后最艰难的岁月里,但是某天几个傻逼在网上发帖说:“人类都要灭亡了我们还八小时工作制?”这本来就是个很普通的讨论,很多人骂他们傻逼,“人类这种东西就让我们灭亡了好了!”大家这么讲,但是没卵用,有的时候我们说的话容易变成为政府献计献策,然后我们就要上班到死了。
猫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作用就是治疗Debuff,但是世界政府不准我们消除Debuff,如果人人满是笑脸,我们如何对抗早晚要回来的他们呢?
老实讲我是不太理解那些大人为啥这么执着于延续人类种群,灭亡不好吗?
不过有一句说一句,其实猪农也蛮惨的,十年前美洲地区开始大量补贴大型养猪场,光是洛杉矶肉联厂生猪出栏量就达到了四亿头,普通猪农受到冲击,有一段新闻就很有名,“市场不需要我的猪了,”猪农奥列佛说,“二十年前政府让我去养猪的。”猪农奥列佛继续说道,转头他就骑着猪投湖了。过去十年有很多这样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猪农,我们称他们为猪猪骑士,他们在困难时期响应政府号召养猪,最后我们把他们抛弃了,他们居然就去死。一般猪农都会跑月牙湖自杀,那里被称为猪农的坟墓,那是旧时加利福尼亚所在的地方,月球炸裂后第一块碎片就坠落在加利福尼亚,形成了一个巨坑。这被看做是世界末日的开始,也是反抗的开始,更是大家养猪的开始。
谁他妈会在乎一帮猪农的命运呢?说起来我们老板也养过猪,后来养猫,养猫赚不到钱,养猪也他妈赚不到钱,他差点也去投湖了,转机发生在一个冬夜,我们老板一拍脑袋把地球价值观印在猫咪身上恰巧被宣传部长看到了,部长称赞这是新的宣传手段,重新发现了猫咪的价值,人人都需要这样的宠物。“猫多好啊,小巧,精致,长得漂亮,吃得少”,于是我们老板就发了,他的猫源源不断从猫舍往全亚洲输送,甚至被送往amilika做文化输出,不过不准他宣传猫咪的负面作用,比如能消除Debuff。
看得出来,取得了政府信任的老板是分裂的,他更不想做人了,他获得了巨额的财富,但通货膨胀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钱也只够他们一家暂时的衣食无忧,他女儿依然每天叫唤,“爸爸,我喜欢的Boy离开地球了。”
老板自然知道跟心爱的人分别的滋味,他说:“战前我和一个18岁女孩热恋,她是北京人,月球的碎片把华北平原给抹平了,后来我再也没见到我18岁时热恋的女孩。”
他又说了:“现在出去没那么容易了,你爸爸的钱还不够。”
每天都有人偷渡,想离开地球,世界政府建造了一个覆盖全球的导弹系统,这是“人类延续计划”中的一部分,如果谁乘坐私人飞行器离开地球就会被导弹击落,但这阻挡不了地球人飞向太空的热情,有首歌是这么唱的:无论你何时抬头,你都能看到烟花,陌生人的骨灰,在地球上空飞扬。
其实能走的人早就走了,战时就跑了一批有钱人,剩下的都是废物,还要背负人类繁衍这样的狗屁梦想。
一月份的时候,新年伊始,老板说为了女儿的爱情,他决定扩大生产线,等他成为世界首富他就能跑了。大概是四年前,amilika首富扎克伯克先生带着商船去银河系边缘参加银河系商贸交流会,随后消失在茫茫星海中,官方说商会其实是外星人的阴谋,扎克伯格先生被外星人抓走圈养了起来,“身上插着管子,让扎克伯格先生给他们敲代码,没日没夜地敲代码”,他们是这么讲的,但没人见过证据,我们连外星人都没见过,而我感觉扎克伯格应该是带着全家去银河系外隐居了,我们老板大概也想这么做,他工作,一直工作,不停地工作,但我知道他还是想做一只猫,他痛苦,他说过:“家庭,亲情,当你有了这些狗屁东西你就逃脱不了人类的本能了。”我还知道,他是跑不了的,钱再多也不行。“送走女儿我就把自己改造成猫”,这是他做的公司十年规划,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梦,你不能爱上一个梦。
不过好在他操猫操死了,死得其所。
看到他的尸体后我长吁一口气,如果你身边有位饱受痛苦的朋友,你大概是会希望他能早点死的,何况这人还是你老板。人活着就无法避免痛苦。
妈的老板死了卧槽,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开心一点,波德莱尔有句诗,“老婆死了,我自由了”,我也是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了,但是没多久我又难过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破碎心灵Debuff的作用,我觉得我们老板终究是个可怜的人。
我回公司告诉了大家老板的死讯,大家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同事们不慌不忙地进行着手头的工作,董事会在例行开会,一切都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老板的老婆说:“那个怪胎终于死了。”
老板的合伙人,王总,一个战时倒卖毒品发财的商人,他笑着说:“他跟猫睡在一起吗?他的尸体还在吗?他有没有被吃掉?他那三百斤的肚子被挖空了没有?你看到他的内脏了吗?他的大肠是否缠在脖子上,他身上是蛆虫还是苍蝇蚊子?”
他问得很详细,我回答得也很详细,在我说出“他已经面目全非了,跟一坨屎一样”后,王总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我问要不要报警,老板的老婆说:“报警干吗?每天这么多人死,每天都有人死,你知道吗,我的孩子,你是哪来的这种奇怪的想法的?”
王总则说:“阿宇,你去把他的尸体埋了吧,毕竟你是他最器重的员工。”
接着王总做了会议总结,“如果大家都没意见的话,我们就准备入股华南养猪场了。”他说,“我觉得养猪更加符合我们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过去十年,我们错过了很多,但是现在我王某人将带着大家发财。”
有人问猫怎么办,王总说:“十年前怎么办,现在还怎么办。”
我离开了公司,可怜的猫咪们,又要被做成罐头了。我没有立即去老板的别墅,去赤道要好久,我先去了医院,我的腿有点疼,其实不是有点疼,是疼得不知道疼了。医生跟我说我这是腰椎间盘突出,我说我知道,我平时也有注意的,可是为什么我腰不疼腿疼呢?
医生说:“啊呀,注意有什么用啊,么得用的,每天都要上班,上班就要坐着,你是个人啊,你不是狗,你还这么胖,你早就突出钙化了,钙化晓得吧,压迫了神经,所以腿疼。”
我特别喜欢钙化这个词,比如心脏瓣膜钙化吧,卧槽我身体里有一部分变成石头了,这给我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兴奋之余我问医生我该怎么办呢,医生说做手术吧,但是我太胖了,看这片子也不适合做手术,“那你去死吧”,他几乎脱口而出,然后愣了一下,我知道这是Debuff的影响,所有人都想死,所有人都建议别人去死。
最终医生建议我减肥,“减轻体重可能会好一点,”他说,“其实对胖子来说,很多病只要减肥,症状就会消失。”从12岁起就不断有人建议我减肥,我也一直在减肥,我减了一辈子的肥,我还是这么胖。医生还推荐我加入了腰椎间盘突出俱乐部,我已经是脂溢性皮炎俱乐部、附睾炎俱乐部、肥胖俱乐部成员了,肥胖俱乐部我是金卡会员,我待了十年,没有一个病友离开,大家都越来越胖越来越胖。我们俱乐部每年举办一次减肥峰会,吃自助餐,啊草,自助餐。
其实这些俱乐部都没什么差别的,一群病友在互相抱怨,然后看着大家的病情越来越重,直到有人挂掉。比如这个椎间盘突出俱乐部吧,一个病友说:“昨天我做手术了!”大家纷纷问效果怎么样,病友回答:“我瘫痪了。”
“没有希望了”,他们说。
走出医院我实在是疼得受不了,我想到老板给我们做的入职培训,简单点说就是想象自己是只猫,于是我就趴了下来,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猫,三百斤的猫,那真是太可怕了。不过我的腿很快就不疼了,我适应了爬行的方式,边爬边扭屁股。
一个月后我终于到达了赤道,老板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那一千只猫咪还在,它们凑了上来,一直叫唤。此时的我全身长满了绿色的植物,我肉眼可见之处满是小虫子,我已经不是人了,我是什么东西呢?
想着想着几欲流泪,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病终究是工作导致的,我原先做的是饲养员的工作,后来把我调去做市场,每天都要陪客户吃饭喝酒,为了让他们买猫我受尽屈辱,最终胖了一百斤,压弯了脊椎。我是什么东西呢?
啊,悲伤社畜猪,灵感一闪而过,妈的,我是悲伤社畜猪!我发出了非人的叫声,如果你听过母猪的叫声,大概就是那样的叫声吧。
回过神来我发现有人拿着把枪指着我的脑袋,我认识那个人,传说中的CIA探员,狗头人警官。这个人的脑袋是一只哈巴狗,他表面上看是一个人,一个正直的警察,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一条狗。十年前,有一百名猪农准备离开地球,还没走一里地就被狗头人警官咬死了。狗头人做事从来不用枪,如果他拿着把枪,那说明我并没有危险。
我说:“狗头人,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看起来很生气,他说:“我才不是低贱的狗头人呢!我是霍格的后裔,霍格你知道吗,霍格,高贵的豺狼人!狗头人是头顶着蜡烛,只会挖煤的渣渣!”
我并不知道什么狗屁霍格,我只知道他是个狗头人,狗头,人身,狗头人。
在拿枪顶着我脑袋之余,狗头人警官时不时用右手挠着自己的下巴,我就很爱摸哈巴狗的下巴,于是我也伸出手摸了摸,他好像很震惊,他说:“你他妈是什么东西?”
我说:“我是悲伤社畜猪。”
他说:“不,你是小刘,你是陈星海的狗,你们被控叛球罪,你们被捕了!”说着他用手铐把我的手跟老板的头盖骨铐在了一起,可怜的老板,他的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个窟窿,手铐就通过那个窟窿伸了进去,狗日的老板脑子被操了。
我问狗头人警官:“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叛球吗?我老板每年交的税比其他企业都多,而我,只是个打工的,即便我做了什么,出来混就是要做狗的,你说是不是?”
狗头人并没有理会我的话,他说:“你等着,我找证据给你看。”然后他开始挖洞,挖啊挖啊挖啊,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战争,他每挖一米,四周的猫砂就掉下来四十五公分,他从四月份一直挖到夏至那天,终于把猫砂池挖通了。
最终他在池底找到一个红色按钮,他兴奋地说:“这就是证据!”然后他按了下去,顿时地动山摇,别墅飞了起来。
那绝对是我这一生见到过的第二壮观的场景,我们在飞向宇宙,全世界的导弹都向我们飞来,但这别墅真的是太他妈结实了,我们毫发无损。其他飞行器就没这么幸运,大批飞船在我们周围爆炸,那些偷渡者,那些在地球上没有希望的人,那些向往自由的人,在他们变成粉末之前,我看到他们在向我们挥手。
随着高度的上升,我愈发难受,在平流层我甚至看到了我妈,我可怜的母亲,死前连口粥都喝不到。我又看到了我年轻时爱过的女孩,她曾经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偷渡,那时政府刚刚在部署反导系统,“我们出不去的”,我跟她讲,最后她变成了灰。
我为我的懦弱感到悔恨,然后我看到了上帝,他居然也是个狗头人,他跟我讲:“小刘!醒醒!醒醒!起来看世界末日!”
然后我就醒了,狗头人警官在打我的脸,他说:“你终于醒了。”
我环顾四周,一片空旷,黑漆漆的,我能看到地球,能看到人造太阳,我问:“我们到哪了?”
狗头人警官说:“不知道,大概是人造月亮吧。”
我他妈跟一只狗头人还有一千只猫跑人造月亮上来了,这真是让人感到惊奇,“这就是叛球的内容吗?”我问道,狗头人情绪低落,他不停地重复:“完了完了,我真蠢,我为什么要按那个按钮。”
接下来我看到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壮观的景象。
远方的人造太阳逐渐熄灭了光芒,一束光从它的内部射向地球,大概是在北回归线的位置,半个小时后,地球变成了尘埃,一切化为虚无。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狗头人说道:“人造太阳,也是,人类的终极武器,拥有毁灭一颗星球的能力。”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问我。
我说:“应该是夏至吧,你看,它射在北回归线上。”
狗头人警官耸了耸肩膀,转身撸猫去了。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American Pussy》,这本书我一直带着,不过我一直没有看完。我翻到最后一页,那个墨西哥人是这么写的:
今天是夏至,我却没有任何夏天的感觉。
写完这本书我就要去上班了,做个大人,成熟起来。
成熟大概就是意识到每个人的完美夏天只有一次,过去了就不会再有 。
必须在夏天刚来到时认识到这一点,告诉自己,不要对这个夏天有太多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