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你已添加了王先生，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你好。”

对话框里跳出两个字。

王先生，居然有人把微信名取成王先生。据怪诞心理学论证，凡叫自己某先生、某老师、某小姐的多数自我感觉极好，自恋指数破表。

扣两分。谢宁动动手指，打了个标准版的笑脸上去。

屏幕上显示王先生正在输入，等了几十秒却没有动静，过了会儿又显示输入，等得屏幕快暗了，陡地一亮，也是个标准笑脸。

谢宁看了一眼，按下锁屏键，将手机扔回桌上。电脑上QQ头像左摇右晃，好友李悦玲发了好几条信息。

“我把你的微信给他了。”“怎么样？联系上了吗？”“在聊？”

谢宁回道：“联系上了，在聊。”

“那就好，这人条件很好的，我老公本来要介绍给他表妹的，我给拦了下来，一定要介绍给你。现在男人可吃香了，小姑娘都很主动，稍微好一点的像抢一样的。你不要太端着了，主动一点。没什么的，男女平等么，凭什么一定要男人来追求，你说对吧。”

谢宁的手停在键盘上，半晌才敲下：“嗯，你说得对。”

中午吃饭前，同事小严在QQ上叫她。

“宁姐，中午一起去外面吃？”

小严比她早进公司，年龄倒比她小好几岁。工作卖力却不是很得力，做了几年还是不太受待见。归根结底可能是性格的关系，说好听了是单纯，不好听了是傻缺。无论私事公事都不避讳人，只落得让人背后耻笑还不自知。谢宁看不过去就私下提醒了几次，这姑娘算是回过神来，闭紧了嘴做人。无奈天生爱说的命，只把谢宁当树洞，时不时约她单独吃饭，总要抖出一篓子事来。好在谢宁生就了八卦的心，只求八卦得来更猛烈些。况且这姑娘实诚，每次找她开八，顺带还买单。有饭吃，又有八卦听，何乐不为。

小严选的地方是818广场里的大食代，这广场名取得甚妙，818，八一八，切题得很。

人声嘈杂，小严说得絮絮叨叨，谢宁听得漫不经心。原因是小严今天说的实在没有新意，其实不止今天，差不多这两个月来，小严的主题都是同一个人，西装男。

小严和西装男是两年前相亲认识的，据说相亲那天身着一套藏蓝色的西装，小严有西装控，当下便看对了眼。西装男对她印象也不错，之后约会了几次。小严心下欢喜，以为两情相悦，正准备好好发展，西装男却不明原因冷淡了起来。小严纳闷，又不好意思直问，便转了弯让介绍人去探探路。介绍人当仁不让，当天就问了个明白，喜滋滋来告诉小严。

“人家男孩子对你感觉挺好的，就是最近工作有点忙，等忙过这阵会来约你的。”

小严吃了定心丸，安安静静地等待西装男来约，时不时也发条消息给他以示关怀。既不能太频繁打扰到他工作，又不能太冷淡毫不关心。直过了几个月，那西装男非但没来约，连她发的问候消息也不回了。小严不解，分明介绍人说印象挺好的，是不是哪里出了错，或是有什么误会，只好厚着脸皮再问介绍人。介绍人听了沉默了片刻道：“那我有机会再问问。”

又等了一周，介绍人也没回她。小严心中隐约有些领会，但她凡事求结果，总觉得这不明不白地算什么结果。正巧那时候谢宁和她走得近，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谢宁。

谢宁听完哑然，脑中莫名飘过一句话：单纯也是罪。

本来同事之间的交往最要紧的就是分寸二字，只是一来谢宁为人直率，二是小严有点缺心眼，不说实了恐怕一直钻死胡同里。谢宁沉思了会儿，道：“照我说，西装男不喜欢你，你别等了。相亲去吧。”

小严愣了愣道：“既然不喜欢我，干吗跟介绍人说对我感觉挺好的。”

谢宁扶额：“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把话说明白了，尤其是男人。你别管他说什么，只看他做什么。行动才是最真实的表达，他不和你联系已经说明一切了。”

接下来半个月，小严神情滞然食之无味，谢宁知道喜欢这回事一时半会儿转不回来，只劝她说别再多想，多认识点人。

之后西装男渐渐从小严的话题里淡出了。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男人成为她们的新主题。相亲最大的魔力不是遇到对的人，而是遇到奇葩，它把所有类型的奇葩都集中到了这里，对爱情仍有幻想的姑娘们总以为能相到个英俊风趣，不看外表但求内心的富二代，经过几次相亲的洗礼后，只想找个正常人。

这两年里，小严不是没相亲，没认识人，问题是相得越多，她倒更惦记起西装男。姜还是老的辣，人还是以前的正常。只是这份心，她也不敢跟谁说，心虚。不承想，消失了一年半的相亲男却在某一个天气晴朗、略有雾霾的日子里满血复活了。

相亲男轻轻地叩响了她的微信，问候了一句：“最近好吗？”

当她描述到这里时，谢宁用不可思议的语气打断了她。

“所以两年前你没删了他？”

“我舍不得。”

就这一句舍不得，相亲男又一次进入她的生活。和以前一样，有时给她发条微信，有时在她朋友圈里点赞，也会在她的自拍下评论：真美。

小严的心就像一盆枯死的花，几滴雨水，几线阳光，居然挣扎着硬生生抽出了新芽。这芽活得那么不容易，简直是奇迹，怎舍得不让人知道。那人自然是谢宁。

两个月来，谢宁几乎每天听她念叨西装男。就像朵向日葵，西装男点赞她就灿烂，没动静她就耷拉下头。

要不是饭都是她请，谢宁根本懒得去，说懒是客气了，好几次西装男三个字听得谢宁直翻白眼，看到小严那不争气的样子，肝火都旺了。想想吃她几顿饭真不冤枉，被她气出病来医药费还不得自己掏。

据谢宁的猜测，这西装男大概最近吃了哪个女人的瘪，到小严这里来刷优越感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搭她一下，却没有下文。小严这厢却栽得深，任凭谢宁说一百遍“这男人根本不喜欢你”，她却目光炯炯，斗志满满地说：“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人选，我想为他努力一回。”

话说到这份上，除了“祝你幸福”，谢宁还有什么好劝的。偏小严虽有决心，没有能力，不知从何努力起，还得讨教谢宁。谢宁被她磨不过，心想干脆让她伤到底，也好死心。一改策略，倒鼓励起她了。

小严的嘴张张合合，终于带着一脸的忧愁抛出今天的问题。

“宁姐，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谢宁回过神，拿起杯子喝了口凉掉的茶。

“一步步来。他不是在你朋友圈里点赞点评么，你也这样，没事去点点赞，夸上几句。马屁人人爱。再说了，你点评了，他总得回复你吧。一来一往就是两句，一条评论两句，十条评论二十句。二十句啊，一天里和亲妈都说不上二十句话。我们的目标是，比亲妈还亲。”

小严喜上眉梢，连声道谢。谢宁又嘱咐道：“尽量用疑问句。”

下午工作繁忙，谢宁连喝水都顾不上，直到下班时分才刚刚忙好，小跑着去了洗手间，又到茶水间倒了杯凉水，一气灌下，这才瘫坐在椅子上，发出舒服的长叹声。她在横七竖八的桌子上排摸了几下，从文件下翻出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上有个数字2的红圈。

谢宁微怔。她上一次发朋友圈还是一周前，今天忙得很，也没评论过别人。点了开来，2个赞，来自一个伦敦塔桥的头像，名字是王先生。

一个赞是赞她很久以前的一张旅游照，还有一个是赞她写的一段话。

“每个人都有快乐和悲伤的情绪，可是再精细的解剖，也无法在肉体上找到快乐和悲伤，再先进的医学也无法进入人类的灵魂。”

谢宁点开自己的朋友圈滚了一圈，条数不算多，但也有百来条。王先生点赞的那条是挺早以前了，看来这位王先生在下午研究过她朋友圈了。可惜她不爱自拍，朋友圈里鲜有她的照片，王先生点赞的那张也只能远远地看到人的轮廓，大约让他失望了。

微博上有句名言：所谓爱，就是看完你的朋友圈。

即使王先生是冲着看照片而来，能坚持看下来也不容易。谢宁略有感触，手随心动，也点开了王先生的朋友圈。

王先生的条数也不多，粗粗一扫，照片里没有人像，多是一条长相可爱的柴犬生活照和若干静物配图。

谢宁有些失望又有点庆幸。相亲看照片这种事，男人不像女人会修图，若不是长得360度无死角，平常人能有多好看，多数都是平平淡淡，看得人欲望全无。真要是会摆pose又擅打扮的潮男照片，却又让人惴惴不安。有时候想干脆还是不看照片的好，见面看到真人说不定还生动真实一些，看了照片连见面都不想见了。

吃过晚饭，谢宁正在洗碗，手机响了下。她擦干手点开，王先生发来消息。

“白天看你工作忙，不敢打扰。现在有空吗？”

谢宁坐到沙发上，输入一行字。

“有空啊。”

她与王先生聊了大半个小时，话题却没有离开过自然界，比如天气、她养的花、他养的狗，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和情感有关的主题。有人轻鄙地说相亲就是谈工作、收入、房子，一切最现实的条件。其实不然，能默契地谈论收入的往往能找到归宿。那些既不愿谈论现实，又无法交流灵魂的才是相亲界的中流砥柱。人来人往，日月交替，只有他们还留在这里，谈论着天气。

王先生很识相，在谢宁打了个笑脸后便不再发消息过来。这是个优点，说明他明事理，知进退。然而谢宁望着笑脸后的沉寂，半晌在心里默默打了个小叉，扣0.5分。

临睡前，她点开朋友圈做最后的当日审阅。李悦玲又在晒娃，张娴又在放毒，王先生也发了条朋友圈，主题仍然是他的柴犬。狗狗的下方有个熟悉的名字点了个赞，又评论了一条。

小严：今天给它洗澡了吗？

谢宁的困意像看到火把的小兽，一下子驱了个干净。莫名其妙地脸上一阵潮热，靠着枕头的背脊沁出薄汗来。

“宁姐！”

谢宁刚进公司没五分钟，椅子还没坐热，小严就兴冲冲地过来了。

谢宁拿起桌上的手机翻了个面，抬头道：“怎么了？”

“没啥，就是我昨天照你说的去做了。他没回我评论，但是在微信上叫我了，聊了大半个小时呢，加起来肯定不止二十句！比跟亲妈说的话还多吧？”

“挺好的，再接再厉。”

小严得了鼓励笑得灿烂，拿着杯子走了几步又过来问她：“那接下来怎么做？”

谢宁与她对视了一秒，叹道：“我再想想吧。”

小严点头，嘴角含笑，脚步含春。

“小严，”谢宁叫住她，“西装男姓什么？”

“姓王，怎么了？”

一个上午，工作还没开始，已经被小严搅得一团乱。昨晚她就想好了，王先生是她相亲对象这件事还是别跟小严说了。小严的嘴连自己的事也把不住，莫说是别人的了，况且即使说了这位西装男还在外面相亲也不能改变什么。照小严现在的热乎劲儿没准更觉得从侧面论证了西装男目前的确没有女友，反而坚定了她的决心。更主要的原因，她和小严相亲相到同一人，说不尴尬是假的。

李悦玲又在Q她，一发好几条。

“昨天聊得怎么样？”“约了什么时候见面？”

谢宁边思考边键入，删除，再键入。

“还没约见面，再接触一下。”

“你是不是开不了口？要不我让介绍人暗示男生一下？”

“不用了，悦玲，你能这么为我着想我很感激，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要随缘的，强求不了。”

李悦玲打字的手僵在键盘上，半晌，按了右上角的退格键，又重新打了三个字。

“那好吧。”

每周三的下午，李悦玲都把会女儿小小玲送到英语早教班来。孩子在里面学习，自己坐在外面和其他家长闲聊。久而久之，和其中几个有了不错的交情。

“你说她这到底是为什么？是觉得相亲没面子还是嫌我多事？为了把这男的抢下来给她，我差点和我老公吵起来。现在是男方市场，小姑娘多，男人少，特别是优秀的男人老早被人抢光了，找到个好男人多不容易啊。我叫她主动一点她不肯主动，那我说我来，我去找人帮她约。这还不行吗？我又不是她妈，我图她什么呀，纯粹是想帮帮忙而已。怪不得蔡倩说这种事别去掺和。她这么说算是婉拒我了吧？回头我老公知道了，话又要被他给说去了。”

“小玲妈妈，你别生气。都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了，她怎么会嫌你多事呢。照我说呢，没面子是有一点。你一直叫她主动啊，抓紧啊，你是为她好，但当事人总归有点不舒服。我结婚晚，我有体会。当时我家里人也老催我，我心里也不舒服的。我好端端一个小姑娘，干吗搞得像没人要一样。再说了，男人吧，有时候也贱，贴上去的未必香，女孩子该端的地方还是要端的。”

晨晨妈妈也附和：“是啊，现在小姑娘么是要求高，但男的也的确有问题，我未婚的女朋友们也常说，会来相亲的男人没几个优秀的。优秀的都被人挑了，来相亲的男人要么本身硬实力不强，要么情商有问题。我有个女朋友之前相了个男的，介绍人也说条件很好的，后来两人第二次见面，那男的居然把妹妹一起带来了。妹妹一会儿嘴馋，一会儿口渴，男的就跑去买，只买妹妹那份，没她的。晚上八点，说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回去，妹妹都20岁了。结果一起打了的送妹妹回学校，然后再跟她看电影，看完电影11点多了，我朋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男的说你这么大人了怎么晚回去还要跟妈说。”

李悦玲听得愣住，问：“是亲妹妹？”

“亲的。妹控。”

教室的门开了，孩子们像小黄鸭一样叽叽喳喳，摇摇摆摆地走出来。三个妈妈哪还记得刚刚的话题，迎了上去。

那晚，李悦玲把小小玲弄上床睡觉，对老公说：“你那个朋友，就是介绍给谢宁的那个，他们好像聊不太来，要不你还是介绍给你表妹吧。不过有好的还是要告诉我，我介绍给谢宁。”

后来王先生在微信上找谢宁聊天，谢宁不是说忙就是发个笑脸。这王先生本就是个识趣的，两次以后再没了声音。谢宁悄无声息地删了他，如同从来没加过一般。小严不知就里，仍然隔三差五地找谢宁聊西装男。谢宁被她烦不过，又想着西装男确是个人渣，不值得小严浪费时间，不如早些了断好，便教小严择日告白，把话挑明了。

小严犹豫不决：“我要是挑明了，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谢宁嗤笑：“你们都认识两年多了，他要喜欢你早喜欢了，不喜欢的话你再拖没用。你这样见不着面，天天发评论，再发两年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你要乐意这么拖着也行，就别老来问我怎么办，说到底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小严被她说得没趣，咕囔着“我再想想”，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之后一段日子小严偃旗息鼓，没了声响。谢宁也不问她，料是吃了西装男的闭门羹正消沉。李悦玲那里也有阵子没来找她了，谢宁知道上次的事拂了她的好意，却又无从解释起，只好过阵子再约她出来吃饭。

一日，李悦玲的QQ头像又欢快地闪烁起来。

“在吗？我跟你说呀。”

谢宁忙道：“在，啥事？”

“跟你说件神奇的事。就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相亲男么，我看你不中意，就让我老公介绍给他表妹了。结果他表妹一眼就看中了，没想到她平时看起来内向，关键时候倒也拼得出，没多久两人就好上了，昨天他阿姨说，那男孩都上过门了，家里人都挺满意的，估计今冬明春领证。真是哦，缘分这种事情，真看对了眼，快起来也真是快。”

谢宁猜测，上次的事李悦玲心中多少有些不平，今日来跟她说这事虽说是一起八卦，但也有弦外之音。看，我给你介绍那么好的男人，你不好好把握，现在人家看上了，到手了，幸福得很。

谢宁内心戏却是，没想到王先生这样的渣男，到最后竟祸害到李悦玲亲家那里去了，早知道当初就该和盘托出的，李悦玲也不至于再把他转手批发给亲家表妹了。但事已至此，现在却不好说什么，只当作不知道，反正只是李悦玲的远亲。再说了，她现在再来说王先生的坏话，怕是枉做小人，反让人生疑，以为她心有不甘。

谢宁定下心，回复了一段，大致是夸赞这段好姻缘，感慨这世间果然是有缘分一说。

这一回话算是与李悦玲握手言欢，一笑泯恩仇了。

当时她没想到，江湖上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欠李悦玲的真相，早晚是要说的。

几日后的一个中午，谢宁因为事多，错过了午餐时间。等忙完已经快一点了，孤身去附近餐厅觅食。刚点完餐便看到角落里的卡座上，小严一脸娇羞地正和一个男人说话。谢宁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把小严看过来了。

她一边娇呼着“宁姐”一边小跑上来。

“谁呢？”谢宁用下巴指指那头。

小严讪讪地：“嘿，还能有谁。”

那男人也转过头来，正巧对上谢宁的视线。男人长相一般，收拾得却体面，头发用发蜡固定在一边，还穿了一身西装。谢宁一个激灵，望着小严没说出话来。

据小严后来交代，西装男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有所突破，因为公司离得不远，午休时出来吃过两顿饭，有一次还牵了手。

这下谢宁懵了。她原先就知道西装男渣，但不晓得他竟是渣中之神，一头几乎订婚了，一头却还暧昧不休。谢宁思前想后，觉得不说出来实在不厚道，即使说出来让人误会她的动机也只能说了。下定决心后她打了个电话约李悦玲出来喝茶，恰巧这天李悦玲本就要出门办事，把小小玲交给了婆婆，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几日小严还在绕着她叨叨：“宁姐，你觉得他人看起来怎么样？手都拉了是不是敲定了？”

谢宁觉得她又可怜又可笑，说道：“谁跟你说拉了手就是敲定了？上了床都不一定敲定，拉手又算什么。”

谢宁拿起包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折回去，拉着她胳膊道：“我只是怕你陷得太早，没别的意思，别往心里去。”

下午茶地方离公司不远，但谢宁想省事坐站公交，没想到一站路堵了20分钟。进了商场便急急忙忙往电动扶梯走，不小心一脚踩空，“呀”地叫了声向后仰倒，幸好后头有人伸手及时托住她。

“小心。”

谢宁惊魂未定地转身道谢。

扶他的人是个年轻男子，眉目清朗。那人指指还在移动的扶梯，笑道：“不客气，还没到，小心又踩空。”

谢宁脸微热，回过身去。直到站上平地，才匆匆往店里赶。

李悦玲坐在窗口的位子，对面坐了个不认识的女孩。瞥见谢宁便笑着同她挥挥手，那女孩也抬起脸向她挥挥手。

谢宁刚走到跟前，还未说话，那女孩笑着说：“你来啦！”

“你找我，能不来吗。”

方才扶她的男子从背后走上来，从善如流地坐到女孩身旁。

李悦玲站起身道：“你来啦，刚刚真是巧，在这里等你，居然看到表妹也在这里等人。”那两人眼里只有对方，正娇嗔说笑。李悦玲跨前一步，挡住他们，低声求饶：“抱歉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他表妹，刚想通知你换地方你就到了。你和小王之前没见面吧？那就当作不知道，我们打个招呼就走。”

谢宁的手机铃声大作，她低下头在包里掏来掏去，掏得脸都红了，才掏出手机对李悦玲说“我接个电话”，走出餐厅喊了声“喂”。

“宁姐……”听筒那头传来小严带着哭声的指控，“我刚刚去挑明了，结果他没回复，打电话也不接，后来在微信上发来一句‘谢谢，但我只当你是好朋友’。好朋友！好朋友拉毛线的手啊！这是好朋友吗！渣男！现在想想，你当时劝了我这么多，我都听不进，你叫我保护好自己，你叫我别陷得太早，我他妈在他眼里就是太贱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犯贱了，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窗边，王先生凑到表妹脸旁，一起看她的手机。

“看什么呢？我来了也不肯放。”

“只剩一点了。”

王先生低诵标题：“相信奇迹的人才会遇到奇迹，爱情也是。”他轻笑，“就爱看鸡汤文，没营养。”

表妹看完了最后一行，按下锁屏键，抬头笑道：“随便看看，反正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