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提前为你们准备的四份圣诞礼物。
当我们过节的时候到底是在过什么?
文|卫天成
街上已经洋溢出圣诞节的气氛。
仿真松针树,缠绕在树上的廉价灯帘,颜色杂乱的圣诞装饰,丑萌的雪人摆件堆放在人造雪粉里,穿着圣诞老人服的商场工作人员派发着打折宣传单。
只觉得乱糟糟的。
这当然是我的格格不入。
也常有朋友问,嘿,今年圣诞节怎么过?我的答案通常是——不过。久而久之,这倒也成为了一个我好奇的问题——圣诞节到底是怎么过的呢?
围着壁炉吃苹果和火鸡?没有过。在圣诞老人的袜子里掏出一件属于自己的礼物?没有过。在平安夜去教堂听颂歌?没有过。在家里布置一棵小小的圣诞树?没有过。互赠圣诞贺卡和礼物?在圣诞节约会?好像有过,但倘若这样就算是过圣诞节,和过元旦中秋春节生日情人节有什么区别?
因为记忆中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过圣诞节的经历,节日就显得可有可无。如果没有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度过这个节日,没有产生与其相关的深刻记忆,那么就永远无法度过它。比如爱尔兰的圣·帕特里克节会出现在你的日历里吗?
嘿,今年圣诞节怎么过?这个问句的前提是,那些年的圣诞节你是如何度过的。而那些记忆会随着节日的到来,再次变得鲜活起来。只是遗憾的是,鲜活的记忆却也往往带来物是人非的恍惚感。
我们过的每一个节日,本质上都是对往年此时的怀念,是那些回忆,才带来过节的气氛。
运气变好的可能
文|阿芙拉
我唯一喜欢圣诞的理由是它拥有自己专门的绿色。
今年星爸爸推出圣诞季新杯子的第一天,困在家写稿子的我立即叫了咖啡外送,希望自己也能第一时间获得那款带星星和雪花的绿色菱格纹杯子,很遗憾当天送到我手里的并不是。两天后我刻意数了数排在前面的人,等在能轮到店员用绿杯子给我点单的位置,如愿以偿地捧着它喝上了热拿铁。
后来我就没再刻意去要过这个杯子,如果轮到我点咖啡的时候恰好是它,喝完之后我会洗一洗,然后摞到自己的桌上,打算等圣诞季过去之后数数我在这个冬天一共有多少次好运气。
我很少会信运气,主要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太好,不过如果在喜欢一个人的阶段,我会非常迷信星座运势,主要是看喜欢的人的星座,如果那一天他的星座恋爱运不好,我就非常开心,如果说他的恋爱运很好,我就要大骂,什么玩意儿呢,只要不是跟我在一起,他的恋爱运怎么可以好?
那些“转发这张图,一个小时后就会有好事发生”的好事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发生过,因为我从来没有转发那张图。
在攒圣诞季的杯子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我倒迷信起好运气来了。
我很喜欢的一部古早的韩剧《我的女孩》里,圣诞树尖的星星装饰和会下雪的水晶球让男女主的感情延宕了好几集,我内心少女的那一部分不是完全不相信节日会有美好发生。
所以对我来说,与自己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都无关的节日,无非意味着这一点聊以慰藉的,运气会变好的可能。
但是我们都知道,生活往往不是靠运气变好的。而是在被坏运气裹挟的一团糟糕中,发现自己把年末依次排开的节日一个个过完了,生还了。生活是这样变好的。如果你相信它有变好的可能。
生活不会让你满意
文|梁莹
我从来没有过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圣诞节。没有拥有过圣诞树,没有和恋人一起看过雪,也没有收过精心准备的圣诞礼物。我给自己安排很多与节日无关的事来度过那一天,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期待圣诞节。——@速溶沙漠
年末和年初是(不放假的)节日最密集的时候。我在双十一到来的前三分钟关掉手机入睡,以为自己可以躲过消费主义的陷阱。物流狂潮持续了十来天终于平息,期间,我发现自己需要两件新衣服。我在双十一的后几天用没有任何优惠的价格买下了它们,却享受了一把双十一的变态物流。本来一天就可以到的快递磨蹭了三天,拆快递的时候我并不那么欢喜——衣服买大了,需要换货。一来一回,一个星期过去。
有些节日,无论是由来已久还是现代人的创造,本认为自己和它们毫无关系,却发现其实生活已经在无形中被影响,你无法独善其身。前几天出门逛街挑耳环,朋友指着其中一双说这个配色很“圣诞”。我愣了一下,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才意识到原来圣诞节就在几天后。那双耳环并不那么好看,所谓的“很圣诞”在我眼里,就是又红又绿的意思——原谅我不太会用形容词,也对这些热闹的节日没有太多好感。
好像我天生就带着分寸感和距离感,大部分时候都能自己陪自己玩。偶尔特别需要有人陪了,一来害怕对方抽不出时间,二来觉得这些节日好像在大众眼中过于重大,我不确保自己在对方心中有没有重要到让他愿意陪我一起过,三来,自己带头组一个局,真的好麻烦哦。
不想谈什么觉得孤独之类的原因,尽管确实如此。大家的感受大同小异,没人陪的想要有人陪,有人陪的觉得对方和自己无法达到心灵的契合,自认为能契合心灵的人,又往往不在身边。
反正生活总是不会让你满意。又或者说,你永远不会对自己的生活满意,尽管有时候它真的在变得更好。
男爵的红心脏
文|金子棋
从前,有一位男爵,住在一座遥远而阴森的城堡里。从来没有人去拜访过他,可是城里却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故事。
人们说他家财万贯,英俊无比,他的寝宫里装饰着无数尖锐的黑曜石,他的窗帘是用女人金色的头发编织而成的,枕头里填满乌鸦的羽毛,浴缸里盛满了少女的鲜血。人们都说这位男爵来自地狱。
所有见过男爵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唯一从城堡里逃出来的园丁说,有一次男爵在花园里宴请一位迷路的少女,当月亮升上来的时候,男爵狞笑着掏出了她的心脏,那颗心脏又大又红,怦怦跳动着,园丁说,在他逃跑之前,分明看见男爵想吃了这颗心脏。
所以在太阳下山之后,月亮升起来之前,城里所有未满十八岁的少女都不被允许出门,每到夜晚,街上只剩下把番茄酱粘到胡子上的醉汉和胳膊比柱子还粗的铁匠。
而今天是圣诞夜,月亮映照着亮晶晶的积雪,积雪给圣诞树穿上闪亮的白衬衫。可怜的小多萝西则穿着破旧的裙子和满是洞的斗篷被赶到了街上,继母说如果她不能在午夜之前带回家一只热腾腾的火鸡,就不再让她踏进家门一步。多萝西只好沿着国王大街挨家挨户地敲门……
咚咚咚。
“请问,这位优雅的夫人,能不能分给我一只火鸡呢?”
“火鸡?我们家只烤了一只,每家每户都只烤一只,不如我给你一点硬面包吧。”说着,那位头上装饰着孔雀羽毛的夫人,往多萝西的篮子里塞了半块硬面包。
咚咚咚。
“这位善良的小姐,噢,您火红的头发像烧得最旺盛的炉火,请问能从您家最温暖的餐桌上分我一只火鸡吗?”
“我最讨厌别人议论我的头发。”那位瘦得胸衣都撑不满的红头发小姐,把手里咬了一口的苹果扔到了多萝西的篮子里。
咚咚咚。
“和蔼的奶奶,请问能分我一只火鸡吗?”
“我丈夫三十年前就因为一些不体面的事情离开了我,如今,我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三十年了。我的餐桌上没有火鸡,我的餐桌上一无所有。不过小姑娘,我奉劝你,这么黑漆漆的夜晚,你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走在街上,未免太招摇了一点。你不怕男爵吃了你吗?”说着,这位皱纹能夹死臭虫的老奶奶将手里的红色抹布扔到了多萝西头上。
抹布往下滴着馊水,沿着多萝西的小脸蛋滑进了她的脖子里,北风一吹,多萝西冷得瑟瑟发抖。没有人愿意给她一只火鸡,她再也回不了家了,虽然在家里每天等待她的也只有打骂和侮辱。空着肚子,孤身一人的多萝西太伤心了,她很难想象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跟她一样在圣诞夜里空着肚子该有多可怜。多萝西想到了男爵,男爵只吃心脏,他应该很饿了吧。多萝西想,反正她也无法独自在这个寒冬里活下去,既然她无法得到一只热腾腾的火鸡,那就把自己热腾腾的心脏送出去吧。
多萝西来到男爵的城堡前面,夜已经很深了,男爵的花园覆盖着深深的积雪,可是却有一条刚刚清扫出来的小路延伸到多萝西脚边,小路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雪,说明还没有任何人进去过。男爵是在等待他的客人吗?这时候多萝西不请自来会不会太鲁莽了一点?
正在多萝西犹豫的时候,乌云从月亮跟前溜走了,又大又圆的月亮照着这片城堡闪闪发亮,从花园里传来夜莺的鸣叫,一串脚步声紧随其后,多萝西的心跳追随着那脚步声,直冒到嗓子眼。然后,男爵出现了,就在月亮下面。
男爵看起来就像……像一位王子。多萝西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只好用一个名词来形容另一个名词。男爵披着缀满星辰的乌木色丝绒斗篷,胸前别着一朵夏日里最娇艳的红玫瑰,肩膀上停着一只纯黑的夜莺,只有翅膀下的那簇羽毛是纯金的,看起来像一条造型别致的项链。男爵年轻而英俊的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
“噢,晚上好,我的公主,我老远就看见您了,可否请您赏光来我府上吃晚餐呢。”男爵说着,牵起多萝西冰凉的小手,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多萝西不好意思地把破旧的裙摆往后面拉了拉,从小到大,可从没有人吻过她的手背。男爵看起来太和善了,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除了他过于耀眼的容貌让多萝西的脸蛋更红了。
“男爵,晚上好。可我……不是什么公主。”多萝西低着头。
“您是在这圣诞夜里唯一来造访我的客人。对我来说,您就是最善良的公主。”
男爵把多萝西带进了城堡里,城堡里根本没有什么尖锐的黑曜石,只有黑色大理石制作的麋鹿雕像;窗帘也不是女人金色的头发编织而成的,只是一整片金色的天鹅绒;浴缸里根本没有血,只是盛满了玫瑰花瓣。至于乌鸦黑色的羽毛……大概是那只夜莺吧。多萝西望着男爵的肩头笑了。
“我亲爱的公主,虽然宴请您的人是我,可是我这城堡里的仆人全跑光了,我不会制作什么佳肴。但我有最新鲜的牛奶和最醇厚的美酒。”
“没关系!”多萝西被城堡里旺盛的炉火温暖了,她从篮子里拿出抹布,麻利地把积灰的餐桌打扫了一遍,又把那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切成小块分给夜莺吃。至于面包,多萝西把面包掰开,分成两半,放在纯银的盘子里,她把更大的那份面包推到男爵面前说,“这个就着牛奶刚刚好。”
你以为结局是……从此以后男爵和多萝西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直到他们死去?
结局的确是如此,可是那天是圣诞夜,所有人都想在圣诞夜收到礼物,男爵和多萝西也不例外。
男爵笑着说,“我亲爱的多萝西公主,您真是太慷慨了,给我准备了那么多丰盛的佳肴,我也有一样礼物给您。”不知道为什么,男爵的语气里有一丝怪异的紧张。
男爵把胸前的玫瑰花拿出来,“不是这个。”
男爵松开领巾放在餐桌上,“也不是这个。”
男爵礼服上的扣子是一颗颗红宝石,他一颗颗解开它们,“也不是这个。”
直到男爵露出他宽阔的胸膛,男爵突然把手伸进那片光洁的皮肤里,掏出了一颗又红又大,怦怦跳动的心脏。
男爵的心脏,就这样在他的手中,强劲有力地跳动着。
多萝西被吓得不轻,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但是没有尖叫也没有逃跑,依旧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我母亲说,我们家族被诅咒了,只要真心地喜欢上一个人,就要把心脏掏出来给他看。而我又特别容易,真诚地,喜欢上别人。每个对我好的人,我都觉得他们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可是每当我把心脏掏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吓得逃走了。只有你,多萝西,你没有从我面前逃走。”
“我想,您是被天使‘诅咒’了。”在最初的惊吓过后,多萝西被男爵这番真诚的表白打动了,“这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我很喜欢它,我想让你永远替我保管它,好吗?”
男爵的心脏比玫瑰还要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