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男生,虽然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但我实在没有任何体育方面的特长。
所以冬天刚到,同班女生提出要进行一项伟大的运动事业的时候,我并不是很在意她们讨论的细节,然而当天晚上回到寝室,林婕发来短信问我要不要加入她们的夜跑队伍时,我居然答应了。
当时我是这么想的,每次被问到长这么高喜欢什么运动的时候总是有些尴尬,那还不如趁机去跑跑步,等下次有人再提起相同问题时就能很洋气地回答:“哦,我不喜欢球类运动啊,我比较喜欢长跑。”再说,这样远远看上去被一群女生包围着也是一件非常拉风的事情啊。
几分钟后,我混进了女生楼下那些等待女朋友的男生队伍里。
七个女生穿着各式小短裤,唯独我一个男生。这让我想起物理系的朋友每每来我们学院借用洗手间都要感叹一番,走廊里的女生足以让他从期中考回味到期末考。
刚刚出公寓园区的大门,我们开始装模作样地做起准备运动来了。
我问林婕:“为什么突然来了兴致要夜跑啊?”
她道:“期末考马上就到了,我们要测试八百米呢。”
我恍然,然后嬉皮笑脸地开始和女生们跑了起来。脚上的鞋买来大半年了,也难得穿出来运动几次,此刻才发现脚底柔软得让人浮想联翩。
回想起上一次夜跑,都是将近两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还在高三,自己在校外租房子,每天晚自习下课之后都会去体育场跑两圈,灯光从远处照过来,模模糊糊的谁也看不清谁,那种在晚风里默不作声的奔跑成了高三日子里最简洁明了的宣泄方式。
大多数人在那时的夜色里奔跑,醉翁之意不在酒,各有各的心思。
然而我却是毫无思绪地跑完,离开,在夜色的霓虹里走回凌乱的公寓,洗澡,心不在焉地看书,夜深人静,洗漱上床。
我们冒着崴脚的危险顺着人行道跑,马路上除了公交车什么也没有,在第一个三岔路口,关于向左跑还是向右跑我们产生了不大不小的分歧,不过从女生们最后的结论看来,无论左还是右都需要上个坡,惨绝人寰,她们最终选择了每天上课都要走的右侧,后来我才明白她们讨论了这么久,其实是在拖延休息的时间。
跑步的时候大家都不说话,上完坡之后胸口凉飕飕的,像是呛了口冷水。
回过头看女生们跑步的样子,有点奋不顾身的意味,脸色也都不太好。
我带了计程器,到坡上总共八百米不到。把计程器放回口袋里的时候,林婕看到了,问我跑了多远了,我开口道:“一千五了。”她满意地点点头,向着前方跑去。我在心里哈哈笑了两声,觉得她脸上严肃的表情有几分可爱。
这样一路数下来,我们居然也跑过了四个站。
每天清晨我六点半钟起床,七点准时坐上公交车,在车上吃早点——原本我是有所顾忌的,后来发现车上空荡荡的,大口咬着肉包子也不再犹豫了,只是后来上课总是打出包子味的嗝来,让我十分苦恼,好在林婕已经成了我的固定同桌,也就不那么在意同桌的我是不是一股包子味了。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我发现环岛路旁这些不变的风景居然还没让我失去新鲜感,心里不禁小声称赞自己真是个稳重的年轻人。
我当然没有想过会在这条路上跑步,更不会想到在夜色中和一群女孩子一同来看海。
下了坡,大家似乎轻松了许多,左手边出现了大片的沙滩,海在夜色里发出“呼呼”的声响,浪花“哗啦啦”的把冷冰冰的风拍到海岸边。
远处的海面有船,灯光星星点点,再远一些就是对面的岸了。
原本以为白天的鹭岛气温高攀不下,晚上也不会太冷,但事实是我们最终坚持了不到五分钟就都灰溜溜地小跑回公路上,顺着跑来的路走了回去。大家嘻嘻哈哈地表达第一次夜跑的深刻体验,和刚刚上坡时翻着死鱼眼的形象截然不同。
摸着自己肚子上的脂肪,我默默地想,权当减肥吧,春天就要到了。
走到女生公寓楼下,大家打打闹闹说“晚安”。
仍然有男生在等待着,有情侣在拥抱,我挥挥手独自走回男生公寓。
几周后,女生们陆陆续续迎来了体育课期末考试,所有人都挣扎着过了及格线。当天晚上我给林婕发短信问都考完了还跑不跑?她迅速地回了我一个字:跑。
但当确定只有我们两个人要去夜跑并且从今往后估计都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还是由衷地佩服林婕的毅力。那时候天气已经凉了,出门前思考了片刻还是把短裤换成了长裤。她说大家都不来了,我表示理解。
不知从哪个夜晚开始,我们的路线有所改变,默契地一起左拐,向着新的方向跑去。对我而言,这个改变仿佛成了某种隐喻,蕴含着某种不可道破的机密,并且关乎我自己。
林婕有那么几个晚上告诉我太困了,取消了跑步。那个时候,她开始利用闲散时间去咖啡厅打工,偶尔遇到晚班,每每挂掉电话我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独自一人去夜跑。
那晚,我们顺着那条默认的路线跑着,似乎什么都没想,经过艺术中心时,林婕突然抬起头望着马路对面那几个耀眼的大字,示意要停下来休息。
她突然说:“你打算去法国么?”
我愣了下,这个问题于我似乎有点突然。却又恍然觉得,对于学法语的人来说,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了,只是我似乎一直避开不去想这个问题而已。
她看着我,语调轻松地说:“你说,法国的街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她轻轻地笑了。
我当然不会知道法国的街道是什么样子,我只看到身旁的马路上已经没有车了,连公交车都不见踪影。远处的沙滩上还有依稀人影,她说:“我想去法国。”
其实对于未来,我都想得很少,就觉得一切还早,尚且无需多虑。但这一回,我脑子里有些乱,隐隐的不安,我告诉自己别矫情,什么未来啊理想啊都不该是挂在嘴边大谈特谈的东西。
林婕说:“时间过得好快,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日子总是迷迷糊糊的。”
我说:“你为什么要跑步。”
林婕:“要考试啊。”
我:“考试结束之后呢?”
林婕:“啊……减肥吧,你看我的腿好粗,都找不到男朋友了。”
我:“只是减肥吗?”
她对着我笑了,过了好久才开口:“我也想看看我能坚持一件事情多久。”
凡事需要契机。
高中的政治课只给我留下了“量变引起质变”这几个字。从和林婕的夜跑中,已经告诉我,多讲话不一定会说错话,要是运气好,说得多还能戳中心房,从此以后革命友谊不可动摇,讲什么都掏心掏肺。
我们就这样跑步进入了冬天,夜里环岛路的冷风已经冻人。
随着日子慢慢延长,我们跑步的路程也在慢慢变长,那天晚上我和林婕一路跑到了曾厝垵。到了公交车站我们停了下来,她说要去对面逛一逛,于是我们便过了马路进了那所谓的鹭岛文艺必经之地。这个小小的文艺村落里,小巷曲折迷离,灯光并没有太明亮,人群稍显热闹,店铺里的音乐在闪烁的灯光和夜色里带着某种隔离感。
我们进了一家酸奶店,坐了下来。
我说:“酸奶可以塑造曲线。”
林婕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说:“反正都要吃了,安慰安慰自己也好。”
她搞笑地翻了我一个白眼,说:“这家店的点心真难吃。”
我说:“你不是自己会做么?”
她说:“我打算去法国学甜点。”
我笑笑,不说话。
从小店里出来的时候,小巷里的人也少了许多,暧昧的气息变得愈加浓重,林婕挽着我的手,轻声感叹道:“你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我开玩笑道:“那我酝酿酝酿追你好了。”
林婕哈哈大笑:“算了吧,别做徒劳的挣扎。”
这回换我给了她一个冷眼高贵的白眼。
跑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其实也不是很长,但是对于我们急于求成的两个人来说,还是有些懊恼地发现腿上的肉并没有减少,至于肚子上的脂肪,我也记不清一个月前有多厚,姑且就当做瘦了吧。那个周四的晚上,林婕给我发短信说她和咖啡厅的朋友去聚餐,跑步取消了。我那时刚刚换好运动鞋,看着短信想了想,决定自己一个人去跑步。
经过了几个公交车站,都有稀稀落落的人在等车,灯光投在绿化带上,有几分凄清的感觉,我隔着卫衣,察觉到身上出了许多汗。
又到了第一个三岔路口,我左拐,上了坡。
那家叫“上海,上海”的餐厅门口聚了很多人,散发出浓烈的酒气,哈哈大笑着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含糊的话语从耳边“呼呼”的过去了,我跑到了坡顶。下坡的时候,我远远地又望见了前方马路对面艺术中心的灯光,在黑夜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狰狞。
右手边就是海,漆黑遥远。
继续跑着,又一次感到了胸口的冰凉感,稍稍放慢速度之后,马路对面陆离斑斓的霓虹灯闪烁不停,我眯起眼睛,有些晕。空气里有一股腐烂的水果的味道,让我有些喘不过气,而且鼻子发酸,越来越酸,我觉得自己在皱眉头,是难过吗?我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空气里那难闻的气味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马路上已经没有了人影,老远看见一根石柱上几个大字:“音乐广场”。我奋力跑了过去,过了石柱,在一排石碑前停了下来,嘴里满满的血腥味。
我吐出几口大气,躺在了草坪上。
天空一无所有。或者,只是我什么都没看清。
“昨晚聚餐的时候,我们老板干了件吓到我的事情。”
“怎么,你被炒了?”
“没有……想得美,”林婕边跑边说,气喘吁吁,“他说啊……要给我介绍男朋友。”
“啊!”我叫了一声,然后开始放声大笑,加速往前跑去。
“康浪你给我回来!”我听见身后林婕的声音远了好多,便放慢脚步回过头去看她,才发现她已经停了下来撑着自己的腰休息,我小跑回到她身边。
那一天晚上我们第一次跑到了音乐广场,坐在台阶上,海风从遥远的地方吹过来,我和她都低着头各自摁着手机,手心冰凉。在路灯的昏暗光芒里,我分明看见了她脸上从未有过的陶醉表情,兀自在夜色里绽放开来。
那一刻,我如同空气一般。
我回过头,看着远处什么也看不清的海面,轻轻地笑了。
沿海岸搭建的木栈道上装了橙黄色的小灯,一个人也没有。
回到公寓洗完澡已经晚了,坐在书桌前,我想起了昨天晚上,躺在草地上的时候我觉得,世界这么大,在这陌生的地方谁也不会注意到我。这时我却想,或许没有人会注意,但在心里很深的地方,自己肯定也在期望着,有那么一个人,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关注着我,为我所做的或许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开心。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谁会知道。
跑步的路线再也没有延长,我对音乐广场再过去的那片草地一无所知。
林婕长得不高,面容不错,我对女生向来缺少可用的形容词,觉得就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再说脾气也好,足够了。她在这座海岛上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而我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从未吹过海风。此刻坐在大海面前,和我第一次走在沙滩上的心境并没有太多的不同。我对它怀有恐惧,但又想更靠近它。
林婕说,这是人的本能。我对本能的说法极其排斥,觉得这种解释是不负责任的敷衍,但矛盾的是,这仿佛又是正确的。
那个时候,林婕和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孩子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对话。
我总在不经意间觉得,我和她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摇摇欲坠。她仍旧对他的名字万分的保密,我无可奈何,况且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白天上课的时候,我偶然瞥见几回林婕低着头对着手机屏幕发笑,小心翼翼。
每每心急的观众觉得故事拖沓,唯独沉浸其中的主角才知道对白有多精彩。
不知为什么,我在心里起了些不大不小的波纹。
原本以为,林婕夜跑的次数将会逐渐变少,甚至完全取消。但出乎我的意料,她仍旧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公寓楼下,脚上甚至换了一双新的跑鞋。我若有所悟,没有细究。
女生公寓楼下仍旧日复一日的有男生在等待着自己的心上人,对于我的混入早已熟视无睹。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跑步之后的音乐广场,开始有了对话。
那天是周五,坐在音乐广场的她突然说:“我觉得自己瘦了。”
我故意摇摇头,说:“没看出来。”
她也不生气,接着说:“我觉得你也瘦了。”
我哈哈笑出声来:“你不用这样收买我,现在还想着减肥干什么?”
林婕听出了我话里有话,却没有开口,她忽然起身走向了那一排石碑。我坐在原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远远看过去,石碑上刻满了字,错落地并排着。
林婕走到了石碑后面,我看不见她了。
此后的两天,林婕都在傍晚发来短信,告知有事不能夜跑。
这让我不那么惊讶,加上考试临近我也就窝在公寓里看书,在低效率的复习中放松了两天,简单地猜测林婕这两个晚上的缺席应该是和那个男孩有关。
第三天晚上,我和林婕又一次跑到了音乐广场。
这一回,我们决定顺着木栈道走回去。
记得刚刚进大学的时候,文学课老师是个留法归来的文艺女青年,那个时候“文艺女青年”还没有现在这么负面。有一回,她在课间和我们聊天的时候说,希望自己结婚后能和老公一起去完整地走一回木栈道。
然后她对着我们说:“一定一定,要和重要的人,走一回木栈道。”
我们听罢,都连忙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而此刻我和林婕走在木栈道上,海浪在黑暗中翻涌着扑向海岸上的礁石,风凛冽地划过我的脸,脚边的橙黄色地灯坏了几盏,脚下的木板在轻轻地抖动着,仿佛寒气正在盘旋着酝酿着什么,林婕若有所思地走在我的身边,我等着她开口。
林婕说:“你记得有多久了吗?”
我说:“快要二十天了哦,其实也不长。”
林婕说:“他昨晚跟我表白。”
我说:“我猜到了,你一定是拒绝了对吧。”
林婕转过头来看着我,在黑暗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说:“嗯……我觉得不对。”
“是感觉不对吗?”虽然我猜中了,但在风里我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奇异地加快频率。
“是他和我表白的时候感觉不对。”她小心翼翼地纠正我,接着说,“我以为自己很喜欢他的,聊天的时候很开心,但就是没有办法接受他要变成我的男朋友了。”
“只是时间问题咯,”我笑笑,“你只是还没有心理准备。”
“可是我明明很希望赶紧有个男朋友。”
“当然啊,天气凉了,”我说,“他可以给你暖暖手。”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这无关紧要。”我无话可说了。
那天晚上之后,我发现林婕恢复到冬天刚刚到来时的状态。
课程调整之后,多了几节晚课,加之公寓开始要按时断电熄灯,我们便改成下课后在学校的体育场上夜跑。
夜里的风变得愈加湿冷,跑步的时候都舍不得把手露出来,生怕冻得冰凉。只是这样一来,跑步的样子远远看上去变得有点滑稽,绕了几圈实在没有跑步的感觉,便停了下来。
林婕落后了我半圈,过了一小会儿,她也跑回了我身边,我们两个人到寄存处去拿了书包,走去公交车站搭车回公寓。走出体育场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才赫然发现几盏大的照明灯都没有打开,漆黑中依稀只能辨出人形。
也难怪没有了兴致。
某日,忽然想起有些日子没有看到林婕在上课的时候低头摁手机的样子了,我觉得什么都不要问的好,当了这么久的听众,明白每个故事都有自己的生长方向,不必替它多虑。
从这个礼拜开始,我们只有两个周末的晚上会去环岛路跑步。
一眨眼就到了十二月下旬。学校正式通知考试周的到来,系里也随之进入了温书假,林婕说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那就等春天回暖了再接着跑。我说“好”。
但我们决定再去跑一次环岛路。
这一回,我们一直跑到音乐广场,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带着一股浑浊的气息,我的胸口又一次出现凉飕飕的感觉,远远望见那排石碑,我恍然觉得,这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在广场停下来的时候,我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仿佛重获新生。
我忽然想起了将近两个月前林婕的那个问题,脑海里闪过一幢幢欧式建筑,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我走过去,问林婕:“你和他怎么样了?”
林婕抬起头看我,没有回答。
作为一个单身很久的男生,我当然不会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初恋该有怎样的心情,但我还是觉得林婕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虽然我当了无数个夜晚的听众,现在也只能默默地为这个故事做些期许。
我无意间知道了那个男孩的名字,是个物理系的男孩。
林婕说要和他去看足球赛的时候,是在某个周五下午的课间休息,几个要好的同学正在商量晚餐要吃什么,她的话被迅速地忽略了,我看见她的脸上闪过兀自喜悦的神色,忽而耳边放空,刚刚上课讲的是什么来着?关于理性和感性?我迷迷糊糊地觉得,真正的生活一旦到来,才是活生生的课本。
我只是在想,一个物理系的大直男,能有多少浪漫细胞呢?
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那天傍晚我抱着一摞书去图书馆归还,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空气里起了蒙蒙的水雾,路灯暧昧不清,经过体育场时,我看见很多人在夜跑,三三两两,或是独自一人,看不清脸庞。
这一回,灯光从很远的地方照过来,我愣了愣,快步走过体育场。
回公寓时经过女生公寓楼下,看见了几位等女朋友的男孩,他们低着头玩手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我把手放在口袋里,手心有了一阵暖意。
洗澡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瘦了,或者没有。
洗完澡已经熄灯了,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还在悠悠地放着光。
忽然,手机震动着亮了起来,是林婕发来的短信,短短一句话:“我答应他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在微弱的光中,想起了和林婕的最后一次夜跑——到下一次夜跑到来的时候,一定有足够长的时间让我去回味。
我记得那排石碑上,刻着许许多多国家的名字,来来回回却找不到法国。
很久之前的那个晚上,林婕和我说,她想看看她能坚持一件事情多久。其实那时候我在心里想,所谓终点线,都是为特定的人或物而定的,就算你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但是一旦到来,坚持不坚持就变得不重要了,到那时候想必无论是怎样的决定都有了充分而精彩的理由。
总是若有若无地回想起高三的那些夜晚,大多数人在那时的夜色里奔跑。
醉翁之意不在酒,各有各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