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可一个观点,每个人此生都会存在一粒叛逆的种子,这并非仅仅是关乎于青春期荷尔蒙膨胀,由生理演化出来的个性化叛逆意识,而是在于你的价值观构造基本完毕之后,隐藏的那一颗秘密种子。
之所以想把这个内在逻辑思考拿出来,是因为前阵子有个好友跟我提起一句,“因为心愿未了,所以必须独自前行一段路。”
从前也曾试着去理解,为何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去完成,就如同我曾经所提到过的间隔人生概念,在我们从原生家庭迈入另一个小家的时候,我们需要给自己一段过度的人生阶段。
只是到了自己去经历的时候,才会越发深刻地体验着——那段沉睡的人生得以惊醒时刻到来的时候,通常都伴随着惊喜与害怕同行。
曾经听到过一个出身中医世家的长辈提过一个观点,我们人类作为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的那一刻,本就是一个病人了。
我们在母体如水安全的环境里脱离出来,就开始经受这个尘世大大小小的病痛。到最后我们此生最大的造诣,也不过就是拖着一副病躯,让自己死得慢一些。
一开始我对于这个悲观的出发点特别惊恐,可是后来这些年却是越发体会到这个观点对于我的执念纠正效应。
在以前的人生态度里,我最大的念想就是希望自己尽量不要出错,于是在大众所认为的认知范畴里尽可能做一个中规中矩之人。可是如果你开始知道,当我们个体一开始的存在,本就是一种错误,那么是否之前所有的人生参照体系都会被推翻了呢?
我所表达的错误,指的并不是那种因为父母离异感觉自己被抛弃,亦或者是生活里遇到挫折无法承受,于是任性地把其归咎为是“我的到来以及存在本就是一个错误”。
我所要表达的这份错误,在于这个广袤的存在空间里,我们本就处在这个巨大无比的混乱世界中——我们前行中的每一步,并不是为了避免走错而选择正确答那条路,而仅仅只是确定了走入哪一条错误的洪流里。
这个逻辑的延伸,会让我把从前不愿意面对的那些部分,比如人性里的不堪,现实中的残酷,人生里的无常,日子里的虚无,也都愿意拿出来撕扯一遍。
从逃避的人生,走入主动,甚至愿意期待一个个沉重棒槌袭来的人生,绝对不是一句自我勉励的说说而已。它是一种你从“不得不”到“我愿意”的接受转变。
它从来由不得你选择。只有当你愿意开始接受,它才会从恶魔变成礼物。
也是因为这样,于是当生活里那些常规的人设,在并不起眼的某天做出来所谓令人讶异的言行的时候,我反而觉得,那才是属于他人生的真正开始。
我的父亲是一个普通人,他不算是一个厉害的男人,可是他始终会给我灌输一个价值观:尽你的可能,到更大更远的地方去看看。
在我来到深圳这个城市工作的第一年,有一次茶水间里听几个大姐同事聊天,她们都不约而同提到一点:如果家里是男孩,有条件的话可以送出国留学,毕竟他们最后还是会回来。
“可是女孩的话,尽量一开始不要让她走太远。因为大部分的女儿出国以后,也就嫁到别国去了。女大本就不中留,再走远那就可惜了。”
我开始联想起我父亲给过我的叮嘱,于是有一年回家特地问过他:难道你不担心我越往外面的世界走,就越发回不来了么?
他回答:想留的人,怎么也赶不走。想走的人,怎么也留不住。既然是留不住,那不如就早点看看外面的世界,满足了那跟欲望的弦,你才能在心里过得去。
这个价值观在后来对我的影响在于:之所以要遇见更多的人,是为了知道以后可以躲掉怎样的人;之所以犯更多的错误,是为了知道以后可以躲掉自己无法承担代价的错误;之所以去探究更多的生活方式,也是为了到最后挑选自己愿意接受并且不至于太痛苦的那一种。
有个很流行的关于“给你多少钱会卖你的女朋友”的小故事。在一场盛大的Party中,有人做了这样一个试验,他愿意用5块钱买任何人的女友。他一开口就遭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唾骂。可是当这个数目上升到500万以及5000万的时候,所有的局势都发生了扭转。
有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真正的那个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每一次遇到难题的时候,也会有贴心的好友提醒:你总不能妄想着它永远不出现吧?既然总得遇上,早些到来总是好的。甚至,如果没有机会,也要创造些许机会去给自己一段考核的衡量。
这是我愿意接受的处世逻辑,它包括世人常说的,老实人只是没有机会犯错,坏人的犯罪动机一开始是需要有导火线的引导,可是它终将决定于你内在那一头猛兽的欲望是什么。
去看午夜场的电影《驴得水》,四个去农村支教的知识分子,怀抱着理想在艰苦的环境里自得其乐,可却是因为一笔慈善教育基金的分配理念冲突,最终把自己人性里的那份真实欲望释放出来。
电影结束的时候,坐我前排的三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大声骂了一句:妈的,什么鬼东西,完全看不懂。
我一开始也是懵的,毕竟我没有看过原来的话剧版本。可是我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就是这其中可以看懂什么,决定于你自己愿意看到什么。
我在很久以前就接受过人性之恶,所以我很容易在其中看到相关的部分。于是我并不认为它是一出悲剧,我反而觉得,越是对于悲观主义者而言,这反而是一种人性得以被放大之后的赤裸分类呈现而产生的惊喜。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我的立场始终是那一句“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旧热爱生活”的小小英雄主义沉淀。所以我选择在这一出荒诞喜剧里,最爱那一位为了捍卫自我,而最后崩了自己一枪的张一曼。
这份喜欢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因为她是我认同的那一个人。
我们可以一辈子扮演无知,幸运之人可以得到祖辈父辈打拼下来的安稳局势。我也时常自我提醒——当你觉得容易的时候,是有人在替你承担属于你的那份不容易。
可是我依旧害怕,害怕自己会是那一个装睡的人。
关于内在灵魂里的那一头猛兽,它依附于每个人的切入点不一样。有人是通过第一次婚姻失败,才惊醒自己需要怎样的伴侣;有人是通过一份工作经历,树立起此生对于事业这个词语的定义;有人甚至是偶然的某一天遇到一本书一段文字,惊觉这个世界有股力量把自己拉进去。
至于它惊醒的时刻,有些人很早得以幸运得到,而有些人却是要花上很多年,甚至是大半辈子。它需要伴随着很多失去,让你卸下负担,于是得以有时机去触动那根猛兽的须绒。
和菜头有一句话我很爱,“只要你没有被自己的欲望所摧毁,那么无论你选择怎样的人生道路,都不会有人干涉。”
这里我理解的欲望,不是一种简单的目标定义,因为它由不得你控制。它只会在你一生里的某一刻,给你当头一棒或者轻轻一拍——于是你会顿悟,觉得自己的过往也不过是一场梦,一场自己还未通透过的虚幻。
那一刻你不再挣扎,你只想马上付诸于行动,然后走入那一条属于你的洪流里。
我更愿意把“给予”理解成一个中性的词语。它会在我们的命里以某种固定的方式场景设定,来给我们出一道又一道的考验题。那些我们自认为的,有时候离自己特别遥远,以及从来不敢想过的决定,却在此刻轻而易举地流露出来。
于我而言,比起一个人喜欢表达什么,更希望看到他在做什么。我总觉得在这些筛选之中,我们内心那一头沉睡的猛兽的存在意义,是为了提醒自己那一份欲望的或大或小,以及延伸出来的具象指引。
它会让我们决定继续安守本分的过此一生,或者是在其中想要谋得一些不寻常。
廖一梅在她的书里说过我很怕的一段,“我经常有那种感觉,如果这个事情来了,你没有勇敢的解决掉,它一定会再来。生活真是这样,它会让你一次一次地去做这个功课,直到你学会为止。”
尽管我曾经不愿意承认,可是如今我愿意认同,不仅仅是被迫,而是在于生活的课题里已经无数次给过我这一份答案。
我总愿意相信有一些命中注定的东西。它在你很小的时候,在曾经的过往当中埋下了一颗又一颗欲望的种子。起起伏伏的日子里,看似平凡而无味的生活里,它最终会发芽,成长,壮大,以一种你不敢相信的力量蚕食着你的生活。
我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文字,让这种蚕食,变成一份心甘情愿的迎接,以及伴随着领悟喜悦的追寻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