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局

做局

她始终在等待,几乎已经等到那个人了,只是他们相遇得有些早,有些荆棘他还没有劈开而已,没关系,她已经有了约定,得到了许诺,她就等得起。

2020.05.09 阅读 794 字数 7591 评论 0 喜欢 0

程樱决定要动手了。

她从马桶上起来,把卫生巾扔在一边,用娇艳欲滴的右手食指按下冲水键。昨天新做的指甲,大红色,衬得她的皮肤更加雪白。推迟三天了,她暗暗地想,哗啦,抽水马桶响起来,水流转出了一个漩,好像一下子把她的犹豫、纠结和不安统统搅散,只填满了一整箱的不甘。

她望向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上面只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钻石,目测连一克拉都不到,但是周边的雕刻却别出心裁的十分复古和高雅,程樱勾着嘴唇笑笑,用手摸了摸肚子,暗自给自己加了声油,也该换一颗更大的了,这次得要好好戴在左手上。

她摘下那枚精致的小戒指,拉开一个抽屉,首先引入眼帘的是瓶瓶罐罐的护肤赠品小样,她用手一个一个拂过去,又满足又寂寞,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灵机一动,拿出一个贵妇品牌面霜小样,那是一个只有7ml的小罐子,直径也就硬币大小。她低头看看,这样的小样就攒了三四个,掏出戒指往里一按,面霜膏体溢出来了一些,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嘿,有意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胸有成竹地笑了。关抽屉的时候没注意,一个一模一样的小样罐子咕噜噜滚到了洗手台下方的缝里,唉,管它呢,反正没多久可能也用不了了,掉了就掉了吧。

她决定要把这枚戒指放进这瓶面霜里,再把这一小罐仅有7g的面霜塞进男朋友的公文包里。求婚?算是吧,想想有点浪漫又刺激,她对自己准备做的这个局十分满意。

1.
“哎,老王,我说你多久没跟我说过‘我爱你’了。”

谭月翻了个身,左手顺势搭在丈夫王安庆腰间,掐了一把,似乎是又厚了些。自从她为了照顾闺女退居二线只负责公司财务以来,没读过几年书的王安庆作为公司一把手,在外面应酬的时间越来越多。每晚回家一身酒气,敷衍几句便倒头就睡,夫妻生活早已名存实亡。也是,都快五十的人了,老姐们儿几个也都没啥床上运动,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该去查查了,好像有点太胖了,感觉你都有脂肪肝了。”

“你这不是咒我吗?我得脂肪肝对你有啥好处?”

谭月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对我有啥好处?大概是独吞公司然后带着女儿远走他乡吧。这些年自己坚持运动,身材一直没走形,说不定还能改嫁?呸呸呸,那怎么行呢,男人就是宿命啊,自己选的,怎么可能不白头偕老。且女儿刚到青春期,昨天就看到她在学校门口跟一个男生眉来眼去,今儿又提出以后不让自己接送她上下学,说同学们都乘地铁回家,放着家里最好的车不坐,这不是有鬼是什么。

“哎,老王,你得抽空跟你宝贝闺女谈谈,我感觉她好像早恋了。”

“什么?嘿嘿,也是,咱闺女出落得漂亮成绩又好,追她的小男生是不是一把一把抓的?”

“那也不行,她以后是要出国的,留在国内有什么出息!”

谭月感觉到王安庆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是啊,要不是当年她放弃唯一一个出国名额选择和他在一起,那现在是不是可能已经成了美籍华人,过上了碧海蓝天的日子,不用在国内天天躲雾霾。唉,谭月叹了口气,那个时候自己意气用事,谁说都不听,非要嫁给一穷二白的王安庆,跟着他一起吃了多少苦,还好,都熬过来了。

“怎么就没出息,谁说穷小子就不能奋斗成大英雄?”果然,王安庆立马出言辩驳了一句。

谭月有点想嘲讽他,准备顺口反问一句你是不是在说你自己,没有我,你能有今天?想了想,还是算了,都老夫老妻了,现在他也尝到了有钱的好,只要他每晚回家睡觉,只要女儿健康成长,还有什么是她在即将知天命的年纪不能看得开的呢?都是天意啊。

“是是是,能能能,但现在也太早了。”谭月接着说了一句,她感觉今晚的所有对话好像是最近跟王安庆说过最多的一次了,“哎?我是想问你多久没跟我说过爱我了。”

“……”王安庆转过身来,搂住谭月。“我最近跟客户在KTV学唱了一首歌,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野花太放肆,守住了坚持……”

“唱的什么啊,难听,快睡快睡。”谭月嫌弃地推了一把王安庆肥厚的肚子,“转过去,你不嫌热啊。”
2.
钟点工刘阿姨来家里已经大半年了,她总是穿着一件灰溜溜的抹布衫和一样颜色的小船鞋,远远看去就像个尼姑,程樱想到这儿嗤笑了一下,是吧,尼姑。这个词儿好,不沾人间烟火的……土,到底是青春逝去啊,太可怕了。幸好刘阿姨手脚还算麻利,11点半之前做好两人份的午餐就必须离开。此刻程樱正对着洗手间台前摆放的大量瓶瓶罐罐涂涂抹抹,一层又一层,她摸着自己光滑的小脸蛋儿对着镜子笑笑,还成,素颜也是好看的。再抹几天吧,说不定过两天就得全部都换新的了,她似笑非笑,毕竟只有二十几岁,还是青春年华。

然后她“移驾”到自己的化妆台前,像皇帝赏玩后宫妃子一样,拉开一排大抽屉,里面瓶瓶罐罐放满了化妆品。用这个眼影配这个口红吧?看上去更青春一点,老男人嘛,应该喜欢鲜活的。她一定不要重复她妈妈的悲剧,连爸爸都留不住,自己从不保养,谁愿意多看你一眼。

她点点头,很满意地开始描眉弄眼,十一点结束所有妆容,坐在沙发上看一集电视剧,吃几口切好的水果,等着中午开饭。

还没到十二点,程樱的手机响了,收到一条信息,是男朋友说中午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她掐掐算算,这一周已经三次这样了,她没回消息,看了一眼桌上的饭,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让刘阿姨明天丢掉好了。

下午要做什么?约朋友血拼?昨天才去过,新品都败完了。几个女朋友在专柜前只试不买,回去再刷淘宝找代购,真够low的。她想想算了,干脆窝在家里看电影吧,再看一遍《白雪公主》,或者《灰姑娘》也行,她就喜欢看童话,唯美又动人,王子为了解救公主,不顾万难披荆斩棘走在路上,多么勇敢。这才是她程樱要的爱情,她始终在等待,几乎已经等到那个人了,只是他们相遇得有些早,有些荆棘他还没有劈开而已,没关系,她已经有了约定,得到了许诺,她就等得起。

3.
刘芳莲从程樱家里出来,回到自己家里跟丈夫女儿一起吃了饭,又匆匆忙忙去下午的户主家里打扫卫生。女儿席间一直翻手机,她看了一眼,页面上是一个面霜。那瓶面霜刘芳莲当然认识,就算不认识,这大半年里也在程樱家里见多了。她虽然是钟点工,但家里条件并不算揭不开锅的差,就是消磨退休时间顺便补贴家用。她换过好几家雇主,终于找到了两个稳定的,一个早上打扫打扫卫生做做饭,最近又换到了另一家,出手非常阔绰,也刚好时间能错开,就在下午打扫打扫卫生做做饭,她很知足。

但是,她女儿不知足。唉,刘芳莲不知不觉叹了口气,这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孕,这是她二婚老公前妻的女儿,刚刚从三流大学毕业,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每天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打扮自己,工作也不好好找。前些年青春叛逆期差点要了刘芳莲半条命,这两年娘儿俩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闺女在伸手跟她要零花钱时勉强肯开口叫她几句妈,丈夫听了非常高兴,她又能说她些什么呢?毕竟她在本市算半个外地人,在家里也算半个外人。

唉,刘芳莲叹了口气。下了地铁又换乘几站公交后,敲开了王太太家的门。

谭月开门时脸色疲倦,她应了一声“刘姐来了啊”,就再没说话。刘芳莲今天心情有些沮丧,干活儿也是心不在焉,她摆弄着谭月洗手池上瓶瓶罐罐的精油,一不小心,打碎了一小瓶。

刘芳莲吓坏了,她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先打扫起来吧,等会儿收拾完了卫生间再跟雇主说。可在客厅看书的谭月并没有听见,她等刘芳莲一出来,突然从阴沉的脸上找到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平时话不多的谭月跟刘芳莲聊起女儿来,她说女儿年纪太小,经不住诱惑,一封情书就弄得心神不宁现在吆喝着不让接送,她真害怕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年纪轻轻就爱上不知根底的男人。

刘芳莲吃了一惊,她显然没有料到谭月跟她说起女儿,她心里更是有多少苦水要倒,于是她第一次大着胆子在沙发上坐下,说,“我也有个女儿……”

两个年龄相近的女人一下找到了共通点,开始聊了起来。其实谭月一点都不关心刘芳莲的女儿到底怎么样,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她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育儿经,她说女儿一定要富养,所以她用最好的车接送女儿上下学,她对女儿无时不刻不嘘寒问暖,厉害话都不敢说一句,为的是什么啊,就是因为她自己曾经因父母对她管教过于严厉,才爱上了当时对她千依百顺的王安庆啊,现如今,她后悔也不敢对任何人说了。

“可王太太,您为什么要后悔呢?”在刘芳莲仅有的概念里,有亲生女儿,有有钱的老公,生活富足安逸,她一点也不能理解谭月。谭月摆摆手,算了吧,家丑不可外扬。

刘芳莲做完晚餐后搭着谭月的车到了地铁站,谭月说就算不接,也得开车去看看,女儿到底跟什么样的男生混在了一起。

4.
“刘阿姨,浴缸今天一定得好好刷干净,我早上放了花瓣。”程樱一大早就起来泡了个花瓣澡,然后吩咐刘阿姨要打扫干净,因为今天无论如何,男朋友中午都会来吃饭,他从来没有一个星期超过一半不来。毕竟……

“好好,知道了。”

程樱原名不是这个樱,是莺。但她觉得莺字不太好,看过《甄嬛传》以后更觉得莺就像鸟,有点鹂妃的意思,是个宫斗loser,寓意太差。她更喜欢樱花的樱,就像人间四月天的芬芳,够浪漫,于是干脆擅自改了说法,连平时印名片也改了。

她的男朋友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她认识他的时候自己第N次跳槽换了新工作,又从文秘做起,第一天去给老总送资料的时候,老总问她是哪个部门的,让她留下了名片。陪着老总出了几次差,就在一次酒后爬上了老总的床。

从一开始的厌弃自己,到不知不觉刷上了老总的卡,这其中的速度,比她自己想的快多了。她坐在大圆床上,开始回忆,什么时候确定要和王安庆彻底搞在一起的呢?对,就是26岁生日当天,她撒娇要王安庆给个承诺,多少包都不行,多少化妆品首饰也不行,她要一个特殊的礼物,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无论她逃到哪里去都只有她才能穿上的那双鞋。第二天,王安庆真的给了她一个那样的礼物。

那是一枚戒指,就是她手上总是戴着的这枚,只有一颗很小很小的钻。她以为王安庆在耍她,顿时鼻头一红扑簌扑簌掉下两行眼泪。王安庆赶紧解释,这是一个定制的戒指,全世界只有这一个,因为定制的那位先生已经驾鹤西去。这是他当年白手起家的时候买的唯一一个最贵重的东西,是他跟自己原配的求婚礼物,现在他偷出来送给她,就是一个承诺,总有一天他会娶她,不会让她浪费自己的青春,白白崇拜自己一场。

她程樱才不是爱慕虚荣的女人,她就是喜欢王安庆这样的成熟和妥当,让人安心又刺激,当即咧开嘴笑了。

可是又是一年过去了,她除了一柜子的包包和一箱子的化妆品外,依旧什么都没等到。她开始在避孕套上偷偷做手脚,终于,这个月的生理期已经推迟四天了,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为了孩子有一个温暖的未来。她决定做一个局,只能胜利的局,她要他家里那位彻底知道她的存在,大不了鱼死网破,趁自己才二十几岁,还有机会,离三十真的没有几年了。

于是她拿出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那个装着戒指的护肤品小罐子,朝上一扔又一接,得意地瞥了一眼,觉得这就是杰作。一定要是护肤品,年轻女人用的护肤品,她趁王安庆中午吃饭不注意,把那个小罐子塞进了他手提包的最外侧,亲眼看着它叮叮咚咚溜到了底。

5.
“这个给你用啊囡囡,得到了就赶紧去找份好的工作,这样才能一直用下去啊。”刘芳莲把一小罐试用装放在继女面前。“啊!你怎么得到的!!好棒!谢谢妈!”刘芳莲看到丈夫边扒饭边用余光盯着她们母女,然后抬起头来对她笑了笑。

那是她今天早上在程樱家里刷浴缸时在最角落的地上捡到的。刘芳莲心思动了动,她不认识那些英文字母,但是最大的那个logo却是记得的,就是女儿看的那瓶。这么小的一罐子滚在了角落里,程小姐怕是…不要了吧?那这就不算偷了吧?是捡到的,捡到的。她默念几句,先扫进了垃圾桶,又在出门扔垃圾的时候,从垃圾袋里拿出来,装进了衣服兜儿。

饭后,趁收拾碗筷时,刘芳莲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丈夫,默默说了一句,“我工作那家人,说了,女儿不能穷养,得富养,不然谁给一点点好就容易把女儿骗走咯。”

刘芳莲的丈夫称赞地看着她,温柔地说,“这么些年,谢谢你把我女儿当自己女儿。”

“哪儿的话。”刘芳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对我好就行。”

6.
“新的项目我看了一眼,报表我也看了。你手下养着混吃等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报表做得乱七八糟,给你交的文件一看就是糊弄你的。给你摆桌上了,你吃早饭的时候看看吧。”谭月早上没好气地跟王安庆说道。

王安庆迷迷瞪瞪刚醒来,“你懂什么,现在的生意,都是喝酒喝来的,你这种妇人之见……”

“什么喝酒喝来的,当年起步资金是谁靠精致的商业方案招来的,你现在根本就是有了当年的基石,现在做生意多难。”

“你能不能不要老说我没用,钱都在你手里,你去购点物放松一下心情不行吗?”

“你以为我是你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没见过你几个臭钱?”谭月生气了,但碍于一会儿女儿起床,硬压着声音。

“什么莺莺燕燕!做生意就是这样,不能把任何人逼上绝路,大家都有得赚时才成立,你总要给别人一些好处,下面的人也要生活……”

哼,谭月从鼻孔里出了口气,去叫女儿起床。王安庆穿好衣服收起文件提上包,饭都没吃,就走了。

女儿边喝牛奶边要求自己赶地铁不要接送,谭月点了点头,“可以,从今天起,我再也不送你上下课,你自己的事,要学会自己处理。”

女儿对她的决定显然吓了一大跳。谭月坐下来,对女儿说,“你也长大了,如果你想谈恋爱,我劝你别太着急,人这一生,长着呢。长大以后你才知道自己将要遇见多少人,有过多少事,太早就对自己下决定就是赌,但赌注真的太大了,是把整个后半生押在局里,把主动权和盘托出,幸不幸福,全靠别人有没有良心,多惨啊。”谭月说到苦处,竟眼中含泪。

女儿眨眨眼,安慰她说,“妈你放心,我真不是为了早恋,我对早恋没兴趣。但你说失去主动权这事儿我同意,情书就不能回,一回自己就没主动权了。那你说,要真失去了,怎么找回来呢?”

谭月深吸一口气,用最缓的方式吐出来。

“找回来?不动声色,沉得住气,就找得回来。有时候你入了局,全部赌了上去后,要么输得起,要么别再收回来,想办法稳住这个局,解了这个局,跟做企业一样的。”

女儿皱皱眉,不懂。吃完饭蹦蹦跳跳朝地铁站走去。

7.
刘芳莲敲开王太太家的门,今天工作格外轻松,王太太甚至还请自己吃了水果。临走时,顺便塞给了自己几个自制的护肤品,一瓶滋润霜和一块精油皂,奇怪了,还有一瓶一模一样的面霜小样。王太太似乎有什么高兴事儿,一个劲儿劝她拿着,说,“刘姐你一定得带着,你来我家都三四个月了,也不容易。这两个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无添加的,另外这个就是个小玩意儿,别人送的,你不喜欢的话出门当垃圾帮我带一下。”谭月笑笑,“刘姐,你平时也要多保养自己,男人啊,就图个鲜。我们这把年纪做人啊,丢东西不重要,但诚实却象征着品质和地位。”

刘芳莲吓了一跳,赶紧承认自己昨天不小心失手打翻了她的一瓶精油,收拾之后光顾着聊天,忘了说这一茬了,要赔多少钱都从工资里扣。“王太太您可千万别辞退我啊。我是二婚,不能生育,家里没什么地位,全靠还有些收入……”

谭月一听,赶紧接着说,“不不,刘姐别往心里去,我怎么能辞退你呢,你可是我千辛万苦找来的人,我不仅不辞退你,还要高薪聘请你来我家做全天,三倍价钱怎么样,你考虑考虑。我这个人呀,从来不用外面买的化妆品,这些我自己做的,没几个钱,都这把年纪了,什么都不在意了,只希望该得的都得到,剩下的都无所谓了。”

刘芳莲诚惶诚恐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也对啊,做人要诚实,该得的都得到就行。也许上帝给了她一次机会,虽然自己不孕,但也有了二婚带孩子的丈夫,现在闺女也可肯叫自己一声妈,大概都是自己平时做人老实换来的吧。刘芳莲心里一沉,默默念叨着,还好还好,上帝又给我机会补救了。

8.
程樱静静等待着最后通牒,这么些年她早就从王安庆口中听说了自己的妻子是一个多么自大又张狂的女人,借着早些年读过太多书,根本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们之间早就名存实亡。

中午吃饭时她翻看了王安庆的包,那瓶小样果然不见了。一个自己曾经的戒指,一瓶自己从来都不用的化妆品,是个女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只要那边一闹,她顺水推舟办个可怜,刚好出门买了验孕棒,两道杠亮出来,一切顺理成章。王子披荆斩棘的路上被拦了,那公主也得顺水推舟,帮个忙是不是。

但没想到,今天一切风平浪静,都没有发生。

只有刘阿姨打扫完卫生以后莫名其妙地辞职了,说自己要回家照顾女儿,这不是顺嘴胡诌的原因吗?不过没关系,只要重新再雇一个就好了。

她喜滋滋地从浴缸里出来,赤身裸体地站在镜子前面欣赏自己依旧年轻的身姿,白雪公主演到哪里了?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王子KO掉所有问题前来吻醒自己啊,她摸着自己雪白的脸庞,在王子一身轻松前,自己可不能不够动人了啊。

她和王安庆吃完了饭,说你等等我给你个惊喜,然后坐在马桶上,下一秒,更大的惊喜吓得她全身一激灵,她来大姨妈了……他妈的!怎么办。程樱手忙脚乱地把验孕棒往柜子里塞,深呼吸劝自己要镇定镇定,事已至此,悉听尊便吧,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下个月继续努力就是了。她皱紧眉头叹了口气,用手捂住脸,为了镇定自己干脆蹲了下来,顺手想把那瓶掉了的小样给捡回来。她趴在地上找了一阵,发现刘阿姨已经捡起来放回去了,鬼使神差般的,她拿起一瓶扭了一下,盖子一打开,一枚戒指映入眼帘……

程樱感觉眼前一黑,面霜哆哆嗦嗦地掉在了地上,戒指弹出来滚了几个圈,静静躺在地上,像是宿命玩笑的一个圆环。

9.
“我今天去公司查了账,你烂账太多了。今天开始,公司的账还是从我这里走一遭吧。”又是夜,谭月背对着王安庆说。

“别麻烦了,你在家享享清福不好吗?照顾照顾女儿啊。”王安庆皱紧了眉头。

啪,谭月扭开床头柜上的台灯,伸出手揽住王安庆的肥厚的腰,一枚十克拉的巨大钻戒嚣张地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刺入眼帘。

“你说得没错,你看这个钻戒,好看吧。我是要享享福,但我不喜欢戴首饰也不喜欢外面涂涂抹抹的东西,今天心血来潮找了一下午你当年求婚的钻戒,死活没找到,算啦算啦,都老了,无所谓啦,我就去街上买了一个新的。这个你看怎么样?”

……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好看好看。”王安庆赶紧点点头。

“是吧,我也觉得好看,比你当年那个好看。没有那么寒酸,也没那么清高。就是俗得彻底,透露出一股子中年腐朽的味道。哪个年轻人买这么大的钻戒啊,浪费。就是我们这些老年人,缅怀一下从未得到过的,聊以自慰罢了。”

“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啊,我让刘姐来咱们家全天做了,以后中午也过来做饭,你可以中午回家吃了,我保证你喜欢刘姐做的饭。晚上老是应酬回不来,中午可以吃一顿清爽的,绝对合你胃口。”谭月皮笑肉不笑地掐了一把王安庆肚子上的肥肉,“还是去测测吧,老喝酒,真容易得脂肪肝。你是宝贝女儿的亲爹,我是关心你的健康,不是咒你。”

“好,明天就去。”

“行,明天中午吧,以后每天中午可要回来吃饭啊。”

王安庆点点头,行。

那好,睡吧。谭月又伸手扭了一下,关上台灯。黑暗里,她嘟囔了一句,“对,你说那个歌,真好听,我也学了几句,‘烟花太放肆,守住了坚持,让我为你孤注一掷。’是烟花,不是野花,看看你怎么学的。咯咯咯……”

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卧室里,两个人的心各怀鬼胎像是睡在地球的两端,守候着永恒的空空荡荡。

咸贵人
May 9,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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