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也可以笑,甚至可以说,穷人在想哭的时候也常常是笑的。
有一次,我俩花了整整一下午来找七个铜板,而且终于找到了。
我看着母亲在抽屉里边搜寻,在针、线、顶针、剪子、扣子和碎布条的中间摸索。
她蹲在地板上,把抽屉放下来,像用帽子扑蝴蝶似的突然把抽屉翻了个身。她那样子,叫你不能不笑。
“嘘!”母亲警告我,“当心,会逃走的呀。你不晓得铜板是个多么灵活的动物,它会很快的跑掉,它差不多是滚着跑的。它滚得可真快呀……”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铜板叔叔快出来,
我一面唱,一面就把它的“房子”翻过来。下面是各种各样的破烂儿,就是没有钱。我母亲撅着嘴在乱翻,但是毫无结果。她绞尽脑汁地想是不是把钱放在别的什么地方了,但是她什么也想不出来。
“在哪儿,我的孩子?我们快把它找出来吧,别让它像雪一样融化掉。”
我们走到早已没有玻璃的玻璃橱前,还好,我们在它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个铜板。
“别笑了,”她突然说道,“我们马上就有钱了。我就要从你爸爸的衣服里找出一些来。”你说怪不怪,我母亲把手伸进父亲衣服的口袋,就马上摸到了一个铜板。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下午快过去了,夜不久就要来临。
你相信吗?她真在那里找着了一个铜板—–第六个。我们都兴奋起来,现在只缺一个了。
到了晚上,我们有了六个铜板。除了打心坎里笑我们自己的不幸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母亲笑得几乎昏过去了。
那个叫花子,一个脸色温和的老头儿,瞪着眼睛看着她。
“是的。”
“这还了得,接受一个叫花子的布施!”
他把一个铜板放在我的手里,然后蹒跚地走开了。
她笑得透不过气来,几乎要窒息。她弯着腰把脸埋在手掌里,我去扶她的时候,一种热乎乎的东西流过我的手。
那是血,是我母亲的血,是她宝贵的、圣洁的血。